演出即將開始,安德魯緩緩睜開雙眼,目光灼灼的看向舞臺。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德魯的目光。
李燦望過去,輕輕笑了笑。
目光掃視全場。
不遠處的田中近一也不再中二,變的正經了起來。
徐清教授正與劉康平等人坐在一起,隱約有些激動的等待著史詩樂章的上演。
溫妮更是激動的有些面色微紅,讓身邊的尤利婭與瓦里安更加好奇。
斯賓遜正看著李燦,小聲與身邊的魯道夫說些什麼。
鄭傑一行人也摘下墨鏡和帽子等待演出,並沒有引起什麼轟動,因為其周圍皆是國內有名有姓的音樂家。
謝浪的目光望來,熱切程度毫不遜色于田中近一。
還能看到幾名軍裝中山裝的觀眾,似乎是對此次交流非常重視的國音老校友。
對觀眾鞠了一躬後,李燦便背過身。
輕輕開啟總譜,
用指揮棒點一點諸位首席,首席給音,進行演出前的最後除錯確認。
舞臺上的交響樂團人數眾多,幾乎是常規樂團的兩倍以上的配置。
在高臺上的合唱團人數更是多到離奇,整整齊齊的三大分割槽,每一個分割槽的人數粗略看上去都起碼有二百人,加起來甚至足有六百餘人。
這樣的宏大配置,別說國內了,全世界都不多見。
而這樣的配置,在整體交響與音響強度差上將會非常明顯。
如此鄭重其事,更是令臺下的媒體人好奇萬分。
終於,短暫的試音完成。
李燦轉過身,再次鞠躬。
隨著掌聲響起,舞臺的頂端,低端,左右兩側,開始滾動起樂曲資訊,以及“歌詞”“歌詞大意”的標誌。
這更加令人好奇。
因為這些語言似乎不只是中文。
“《歡樂頌主題——合唱交響曲》?”
“再就沒了?”
不少觀眾微微發怔。
很多古典樂的演出,在資訊滾動中,都會告知歌曲意像,表達內容,以及一些背景等。
可這次什麼都沒有。
很快。
演出正式開始。
隨著指揮棒的揮動,樂曲響起。
一開始,是略顯壓抑的主題。
但在壓抑之中,卻頗有靈性的跳動。
隨著情緒的推進,音響的拉大,將悲壯色彩展現,配合著壓抑與靈動,讓絃樂與管樂進行緊張的搏鬥,力量反覆衝擊,前仆後繼。
臺下幾名音樂家側耳傾聽。
彷彿同時聯想到了一個常見的主題——鬥爭!
排山倒海的合奏中,有種沉重的艱辛。
這是壓迫與反抗!是激烈而悲壯的戰鬥!
第一樂章演奏完畢,李燦的指揮棒停留在半空沒有動,臺下的觀眾並沒有在樂章中鼓掌,而是強忍著躁動的內心,等待樂章繼續。
可是。
第一樂章與第二樂章之間,相隔漫長的二十秒。
直到情緒沉澱到一定程度,李燦的手才終於輕輕擺動。
將第二樂章拉起。
與第一樂章略顯沉重的主題不同,諧謔曲的風格與快板,彷彿突然歡樂了起來。
與傳統第二樂章使用慢板的慣例完全不同。
一開始的樂章壓抑,第二樂章反其道而行之,將歡樂灑向大地,如抗爭之中那短暫的歡笑。
這是鬥爭過程中的苦中作樂。
反抗壓迫的勇士們載歌載舞。
彷彿是在慶祝短暫而不完美的勝利。
結束第二樂章。
在到第三樂章的間隔中,依然是長達二十秒的空窗。
觀眾們已然意識到了自己正在聆聽怎樣的樂曲。
在這看似歡樂的基底下,仍然有著淡淡的壓抑,甚至在第二樂章的末尾,又重新變得急促了起來,鬥爭再一次開始,戰鬥永遠迴圈。
但第三樂章奏響的內容,卻並不是壓抑底色的悲壯或歡快。
而是一種寧靜與安詳。
平緩而柔美。
沉思而具有哲理,輕啟的第二主題溫文爾雅,如大戰之中的沉靜,也如遭遇傷痛的人類在思考悲劇。
可思考的第一主題演奏堪堪結束,猛烈的號角聲便轟然襲來!
那是巨大壓迫的來臨。
甚至讓不少聽眾們產生悲觀的情緒,似乎人類永遠無法逃離壓迫與被壓迫,抗爭與戰鬥永無止息。
鬥爭的迴圈往復,令人感到無比的壓抑。
就連那歡樂的過往,都成為了壓迫之下令人更覺苦澀的回憶。
“人類壓迫與被壓迫者反覆更迭,鬥爭與苦難永無止境。悲劇蔓延世間”。
安德魯眼眶微微溼潤。
他更加能感受到蘊含在音樂情緒中的不甘與無力,無奈。
當第三樂章以懸疑姿態結束後,安德魯甚至有點六神無主。
進入第四樂章。
開頭便是極為低沉嚴肅的旋律,那如戰鬥號角般的預示,迎來的卻是無與倫比的沉重與痛苦。
壓抑感已然快將人壓垮。
此時,臺下的各位觀眾們的體驗都十分負面,無論是淺層聽,還是深層解讀,都彷彿環繞在烏雲之中,歷史鬥爭的迴圈往復,是未來命運的絕望預示。
尤其是優美的第四樂章主題被奏響時,低音絃樂快節奏的拉響,讓陰沉與低落的情緒更加鬱結,彷彿是悲傷與絕望中硬是扯出的笑容一般令人心塞。
短暫的歡樂情緒,或是抒情的美好。
幾次均被突兀截斷,不安與沉重環慣周身。
更是令絕望加劇。
悲傷之中的歡樂旋律,居然如此辛辣與諷刺。
“《歡樂頌》?”
安德魯苦笑。
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所有。
眾人更是因這完全差異的演出而情緒低沉複雜。
哪裡是歡樂,明明是驚心動魄的苦難!
可是。
音樂卻如撫慰創傷般響起。
再次變的宏偉而明亮。
這樣的變化,讓觀眾一愣。
在那站了一個多小時的合唱團,終於開始演唱。
在音樂再次轉入陰沉時,一道男聲打破了一切!“朋友,不要發出悲傷的聲音。”
“歡樂!歡樂!”
熟悉的德語,讓安德魯怔住了。
歌曲變的溫柔起來,與自己設想的似乎完全不同。
只是愣愣神,歌唱語言便換做阿拉伯語。
“生靈徜徉於大自然的歡樂。
無論善良邪惡,追尋她愉悅的步伐。”
觀眾們觀看著詞條的滾動,微微呆滯。
歌詞語言的變化,彷彿在告訴眾人。
樂曲凝聚了全人類的爭鬥史。
而現在,經過漫長的週期,終於有人想要將迴圈打破!“她賜予我們甜美與甘醇,賜予我們至死不渝的朋友。”
瓦里安和尤利婭詫異的抬頭。
是熟悉的俄語。
可很快,又變成了拉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