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光線昏暗,儘管穿著普通軍服,儘管牢獄環境惡劣,但那張臉,那雙眼睛,那即使在這種地方也掩蓋不住的、似乎看透一切的氣質……
瞬間!
蕭昭瑞瞳孔猛縮,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所有的不甘、憤怒、疑惑,在這一刻化作了無邊的驚駭和徹骨的冰涼!
他失態地向前踉蹌一步,最終,帶著難以置信和徹底絕望的顫音吐出了五個字:
“臣弟……參見……太子哥哥!”
這五個字,不亞於一道平地驚雷!
轟!
在孫兆倫的腦子裡直接炸開他渾身猛地一哆嗦,彷彿被抽掉了所有骨頭。
“噗通”一聲癱軟在地連抬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太子!
太子!
真的是太子!
他關押的囚犯,竟然是當朝儲君!
孫兆倫只感覺天塌地陷,眼前發黑,萬念俱灰,連“完了”這兩個字都思考不出來了。
牢房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角落裡,陰影中的陳近南,握著刀柄的手,更緊了緊,如同即將撲食的獵豹。
蕭昭瑞死死盯著蕭弘翊。
他此刻完全明白了。
什麼趙承宗!
什麼鬥毆!
全是假的!
這就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圈套!
太子故意隱姓埋名進來,就是要看誰忍不住跳出來。
他五皇子蕭昭瑞,就是那個第一個跳進陷阱被父皇逮個正著的蠢貨。
他被太子當成了一隻儆猴的雞!
蕭弘翊看著面如死灰、渾身散發著絕望氣息的五弟,眼神平靜無波。
他沒有蕭昭瑞為什麼到來。
他淡淡問道:“父皇…對你如何處置?”
“發配靖陵……看守祖墓……”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無盡的屈辱和怨恨。
靖陵,皇陵……祖墓……蕭弘翊沉默了一下。
他明白了。
這是父皇出手了。
父皇知道自己在這裡,也知道有人想借機生事。
他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從雲端跌入深淵的弟弟。
雖然蕭昭瑞不是什麼好人,此刻卻讓蕭弘翊也感到一絲命運的嘲弄。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牢門前,隔著粗硬的柵欄,直視著蕭昭瑞那雙充滿怨恨、不甘,卻也徹底灰敗的眼睛。
然後,蕭弘翊用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語氣,說出了四個字:
“春秋,鼎盛。”
這四個字,蕭昭瑞的心猛地一顫。
他下意識地咀嚼著:“春秋…鼎盛?”
蕭弘翊看著他,說道:“父皇,春秋鼎盛。我們兄弟幾個,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過是父皇棋局上的棋子。”
“鬥?爭?有意義嗎?就算爭到了父皇面前,又能如何?不過是讓父皇更加猜忌罷了。爭得越兇,父皇出手越重。你今日之結局,就是證明。”
蕭昭瑞愣住了,滿腔的怨恨和絕望彷彿被戳破了一個洞,一種冰冷而殘酷的真實感湧了進來。
是啊,父皇才四十多歲,精力旺盛,掌控欲極強。
他還有的是時間坐在那張龍椅上。
他們這些兒子,無論誰上位,對他而言都是威脅。
爭來爭去,除了消耗自己,除了讓父皇更早地舉起屠刀,還能得到什麼?
他之前一直以為太子蠢笨,只知道貪財攬權,把自己搞得聲名狼藉,惹得父皇不滿。
可現在,看著眼前這個身處汙穢牢獄卻平靜如水的太子,聽著他“春秋鼎盛”的論斷,蕭昭瑞突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大的傻瓜。
“原來…原來你之前的荒唐…都是裝的?”
他以為太子是在爭權奪利,現在看來,太子或許早已看透,爭也是徒勞,不爭也是徒勞,索性自汙自保,甚至不惜把自己弄進大牢,就為了把潛在威脅都引出來,再由父皇親自出手收拾?
這份隱忍,這份狠辣,這份看透時局的清醒……
蕭昭瑞心中第一次對這位他從未正眼瞧過的二哥,生出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怨恨,有恐懼,竟也夾雜著一絲……佩服?
至少,太子看穿了這場爭鬥的本質和結局。
蕭弘翊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沒有得意,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淡漠。
這份淡漠,比任何言語都更能說明問題。
蕭昭瑞深深地看了蕭弘翊一眼,彷彿要重新認識這個哥哥。
“哥哥送你議程,身份已經被揭穿了,就不用待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