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擔心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還安慰了他一句,大概是她人好,有慣性。“像你說的,沒人能從這兒出去,他肯定還在樓裡。在樓裡,就能找得到。”
“……嗯。”柴司從鼻子裡應了一聲;他的手電光來到牆壁盡頭,掉轉方向,往門口去了。“我去下一個房間。”
他似乎一點也不怕金雪梨跑了——也對,跑也跑不出去。
儘管現在不是時候,金雪梨卻沒忍住好奇,開啟了一隻紙箱蓋子,把手電光和腦袋一起伸進去了。
只要不是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總有點多餘的好奇心,和不太夠用的自制力。
再說了,警察局證物室裡的箱子,誰都會忍不住看一眼裡頭裝的是什麼吧?
“你們在證物室裡幹什麼呢?”
一個聲音冷不丁飄進來,驚得金雪梨一抬頭,險些把箱子碰掉了。柴司的手電光先一步打上去,在門口染亮了一個人影;她剛一看清那人模樣,幾乎感覺有人在自己視神經上紮了一針。
那中年男人顯然已經被居民徹底入侵了。
跟其他被入侵的人一樣,“巢穴通訊網路”入侵時也是在眼睛上玩花樣;那中年男人眉骨下,凸出了兩大團眼睛——不,說“團”不算準確。
不知多少顆小眼球,葡萄似的緊緊挨在一起,湊成兩大“嘟嚕”,從眼眶裡鼓鼓漲漲地擠出來,垂懸著貼在臉頰上。
隨著中年男人轉頭看向柴司,兩大串眼睛黏稠地在面板上晃盪滑過,每一顆眼球上的瞳孔,都看向了同一方向。
“是你啊,柴司·門羅。咱們又見面了。”
金雪梨看了一眼與她隔了兩個架子的柴司,悄無聲息,往後退了一步,垂下了手機光柱。
他與水銀好像相識已久,如果認識跟水銀簽約的居民也很正常……是吧?“……弗萊?”柴司低聲問道,似乎不太肯定似的。
“你還認得出我啊?”那居民張開嘴,嘴角拉扯到了極限,幾乎碰到了那一大嘟嚕眼球。“我會變成這副樣子,都多虧你了呀。”
咦?不對吧?這男人身體裡,佔據主導地位的意識,怎麼竟然不是居民,而是那個“弗萊”?被入侵以後,就算仍保留了一部分原主的性格和記憶,也該是居民作主導才對——就像剛才牢房門口的女警一樣。這個“弗萊”,居然還挺堅韌啊。
“也不知道是誰,不遵守規定……居然把證物室的門大敞著就走了……我才把門關好,你們卻無法無天了,連門都敢破壞了。”
那個叫弗萊的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證物室;他身軀碩壯,恰好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它冷不丁一擰脖子,對準金雪梨的方向,叫道:“她還敢看證物!她擅自動了證物,造成了證據汙染汙染汙染汙染——”
在嘶叫聲剛一響起時,它就拔腿衝進了兩排架子之間,炮彈一樣,直奔金雪梨衝來——幸虧她反應快、早在巢穴中培養出了對危險的嗅覺,第一時間扭頭就跑,趕緊撲進架子之間的走道深處。
“我要教訓你不能動證物不能動證物不能動——”
“柴司!”金雪梨一個拐彎,衝進另兩排架子之間,怒叫道:“我怎麼總被你連累?快幫幫忙啊!”
冤有頭債有主,這居民明顯跟柴司有仇,卻偏找上自己,算是怎麼一回事?
最可氣的,卻是當她直直跑去柴司身邊,滿心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對居民出手的時候,他卻只站在原地、皺著眉頭,眼睜睜地看著一人一居民從自己眼前跑過去了——頭上如果頂個燈泡,就是一個路燈。
“你在幹什麼啊,”金雪梨氣不打一處來,邊跑邊喊:“我沒有武器!你幹嘛愣著不動?”
柴司從沉思中,慢慢抬起頭。
“……我好像上了一個當啊。”
或許因為我體內流著遊牧民族的血,我在一個地方待得超過兩年,就會開始有一種被判了無期徒刑的錯覺……要是人能自由流動,做世界公民,一個地方住一陣子,那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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