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掛上來的?怎麼掛上來的?難道巢穴預見到了這一次巧合,才讓她來救人的嗎?
麥明河拽下了伊文的腰帶,腰帶飄飄悠悠地浮起來,像是一條水蛇——她原本想要把腰帶徹底從船上拽下來,但腰帶一頭剛一鬆開,它頓時被水浪推著漂開了,她伸手抓了幾次,也沒抓著它。
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人。
麥明河抓住伊文胳膊,稍一使力,頓時感覺到他的肩頭關節滑膩膩地往外一脫——身體幾乎沒動,那手臂卻忽然長了一截,彷彿只有手臂要跟著麥明河走似的。
她忍著一陣頭皮發麻,鬆開他的胳膊,環住他的腰,一點點往外遊。
在水下,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聞不到;極有可能,她此刻正拉著一具屍體往上浮——唯一能確定的,是伊文至少沒有腫脹、腐爛或充氣。
“真是他?”
海蘆葦與艾梅粒七手八腳、好不容易把二人拉上了船,伊文像是一條死魚似的,“咚”一聲砸在地板上,腦袋軟軟歪在一邊。
艾梅粒趕緊蹲下去,將手按在他的頸動脈上;過了幾秒,又放在他的胸口上。
溼淋淋被冷風一吹,麥明河凍得幾乎想要昏過去,顫顫巍巍地鑽進毛巾與毛毯之間,聲氣在橫膈膜裡打了幾個顫,才終於出了口:“他、他……還活、活著嗎?”
“還活著,心跳很微弱。”艾梅粒說,“不知道是不是落水之前就已經昏迷了,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沒有溺死……命真硬。”
她皺著眉頭,看了看伊文的傷勢。“他得罪誰了?下手夠狠的啊。”
“惡、惡徒,不知道……”麥明河說。
伊文一個肩膀上的皮肉血洞,已經被海水泡得發白腫爛了,一點血色也不見,彷彿一朵碩大軟脹的、倒扣的水母帽。
這還僅僅是他身上傷勢之一。
“就憑我們的急救箱,處理不了這麼嚴重的傷……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急救一個溺水的人。”艾梅粒皺著眉頭說。“可能還有失溫症?”
“好像得拍他的後背,讓肺裡的水流出去?”海蘆葦臉都蜷起來了,“但他這樣子,拍兩下,不死也要死了吧?”
“他仍有微弱心跳,情況還不到最壞那一步,只是該怎麼處理,肯定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艾梅粒朝伊文伸出一隻手,猶豫一下,又縮回來了,下了決心似的:“我們應該立刻把他送醫。”
但問題是,伊文這副樣子,絕不適合被送去正規醫院。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能以意外來解釋,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人暴力折磨過的;三人前腳把他送進醫院,後腳就要被警察扣住帶走了。
“欸,對了,”麥明河想起來了,抬頭看向海蘆葦。“上回你帶我去的那個診所,醫生叫什麼來著——”
“內特醫生,”海蘆葦點點頭,“離上次去,才過去不到兩個星期,他的診所應該還在開業。我們先上岸,把人放進我車裡,我打電話問問他在不在。”
總的來說,一切似乎都還算十分順利:找了一夜遍尋不獲的人,卻因緣巧合地自己撞到了船上;一路開回岸上、把伊文放入車裡的過程,也沒有被人攔住。
內特醫生就住在診所樓上,雖然一大早就被吵醒了,但看在錢的份上,也嘟嘟囔囔地在電話裡應下了這個活——在掛電話之前,他還抱怨了一句:“等過一陣子,我就不必再被你們獵人沒完沒了地打擾了。”
“你真要搬去巴哈馬了?”海蘆葦問道。
“對,”內特醫生的聲音輕快了一點,“機票都定好了,20號出發,準備去那兒過聖誕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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