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莊園比我想象的還要豪華。管家是個精瘦的中年人,自稱姓周,將我們安排在一處獨立院落。
“唐小姐吩咐了,葉大人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周管家說這話時,眼睛卻一直打量著陳芝兒,顯然看出了她的女兒身。
陳芝兒服了藥已經睡下。我獨自在院中踱步,思緒萬千。這次刺殺明顯是有預謀的,誰會這麼急著要我死?
“大人睡不著?”韓猛不知何時出現在迴廊下。
“韓百戶,你說唐小姐預料到有刺殺……她還說了什麼?”
韓猛猶豫了一下:“小姐只說,有人不想大人回京。”
“誰?”
“這個……”他壓低聲音,“大人可知道厲欣怡?”
我心頭一跳。那個怡紅院的頭牌?
“她上月成了太師府的如夫人,太師最近和鎮北王走得很近……”
原來如此!鎮北王世子記恨我壞了他好事,借太師之手除掉我。而厲欣怡……我回憶起她那句“唐家的梅花玉佩可不好拿”,不禁後背發涼。
“多謝相告。”我拱手道。
韓猛正要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小姐讓屬下轉告大人,明日入京後直接進宮面聖,皇上要問軍餉之事。”
“軍餉?”
“北疆戰事吃緊,軍餉告急。”韓猛意味深長地說,“這是大人的機會。”
機會?我苦笑。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若解決不了軍餉問題,恐怕項上人頭不保;若解決了,又會得罪既得利益集團……
次日清晨,陳芝兒傷勢好轉,但需要靜養。我讓她留在莊園,自己隨韓猛入京。
分別時,陳芝兒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小心那個唐小姐。”
“嗯?”
“她...不簡單。”陳芝兒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句,“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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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比三個月前更加繁華,也更加壓抑。街上的錦衣衛明顯增多,百姓行色匆匆。
韓猛帶我走側門入宮,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偏殿。殿前侍衛搜遍我全身,連發髻都拆開檢查。
“葉大人,請。”一個小太監引我入內。
殿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宮燈搖曳。我隱約看見龍椅上坐著個人,兩側站著幾位大臣——其中那個紫袍玉帶、面容威嚴的,赫然是唐丞相!
“微臣葉凡,叩見皇上。”我伏地行禮。
“平身。”皇上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愛卿在河陽的政績,朕都聽說了。”
我這才敢抬頭。皇上約莫三十出頭,面容清瘦,眼下帶著青黑,一副操勞過度的樣子。
“北疆軍餉緊缺,朕聽聞愛卿精通理財,可有良策?”皇上開門見山。
我心跳加速。這是考試,也是機會!
“回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
“哦?”皇上來了興趣,“說來聽聽。”
“下策加徵商稅,中策挪用內帑,上策.……”,我深吸一口氣,“發行國債。”
殿內一片譁然。唐丞相冷哼一聲:“荒謬!向百姓借錢,朝廷顏面何存?”
“丞相此言差矣。”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
我這才注意到,殿角珠簾後坐著個身影——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聲音……是唐若雪!
“國債並非乞討,而是互利。”她緩步走出珠簾,一襲湖藍宮裝,明豔不可方物,“百姓得利,朝廷得錢,豈不兩全?”
我強忍住沒露出驚訝的表情。三個月不見,她更美了,但眉眼間多了幾分疲憊。
皇上若有所思:“葉愛卿,詳細說說你的國債之策。”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我把現代國債制度用古人能接受的方式闡述了一遍:以鹽稅作保、分年期發行、允許轉讓……
“妙!”皇上拍案叫絕,“就依此策!唐愛卿,此事由你父女與葉愛卿共同操辦。”
唐丞相臉色陰沉,但不得不領旨。退朝時,唐若雪經過我身邊,輕聲道:“酉時,御花園。”
我心跳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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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園比想象中安靜。我在小太監引領下,來到一處臨水的涼亭。唐若雪正在煮茶,動作優雅得像幅畫。
“坐。”她頭也不抬。
我小心翼翼坐下,不知該如何開口。三個月不見,我們之間似乎生疏了許多。
“河陽的事,做得不錯。”她先打破沉默,“不過得罪了鎮北王,你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多謝小姐相救。”我誠懇地說,“若非錦衣衛及時趕到……”
“你知道就好。”她遞給我一杯茶,“這次國債之事,只許成功。”
茶香清冽,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我突然想起陳芝兒的警告,猶豫了一下才喝。
“怕我下毒?”唐若雪似笑非笑。
“不敢。”我尷尬地放下杯子,“只是……小姐為何幫我?”
月光透過亭簷,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她沉默良久,才輕聲道:“因為朝中像你這樣敢說真話的人……太少了。”
這個回答出乎意料的真誠。我正想說什麼,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有人來了。”唐若雪臉色一變,“從假山後面走,明日早朝再見。”
我匆匆離開,剛繞過假山,就聽見一個陰冷的聲音:“唐小姐好雅興啊。”
回頭瞥見一個華服男子站在亭外——鎮北王世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世子殿下。”唐若雪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夜闖御花園,不妥吧?”
“比起私會外臣,本王這算什麼?”世子冷笑,“那個葉凡,就是你拒絕本王的理由?”
我不敢再聽,趕緊離開。但世子的話讓我心跳加速——唐若雪拒絕了他?因為我?
回到唐家莊園,陳芝兒已經睡了。桌上留著飯菜和一張字條:“難吃死了。”
我笑著搖頭,這丫頭……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明天國債之戰就要打響,而我已經卷入了一場比想象中更危險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