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我就被唐家莊園的僕人叫醒了。今天是國債方案正式呈遞的日子，我換上了嶄新的七品官服，對著銅鏡反覆檢查衣冠。
“別照了，再照也變不出一朵花來。”陳芝兒靠在門框上啃著蘋果，她傷勢已經好了七八分，卻死活不肯在床上多躺一天。
“這可是我第一次正式上朝。”我係緊腰帶，“要是說錯一句話，腦袋就得搬家。”
陳芝兒突然把蘋果核一扔，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給。”
我開啟一看，是塊溫潤的玉佩，雕著松鶴圖案。
“我孃的遺物，”她別過臉，“借你戴一天壯壯膽。”
玉佩還帶著她的體溫，我心頭一暖，剛要道謝，她卻已經大步走開：“弄丟了我砍了你！”
---
皇宮在晨光中巍峨壯觀，硃紅的宮牆彷彿沒有盡頭。我在午門外遇到了張文遠侍郎，他緊張得滿頭大汗。
“葉賢弟，今日朝堂上說話千萬小心，”他低聲提醒，“太師一黨已經放話要當庭駁倒你的國債之策。”
我點點頭，目光卻被不遠處的一頂軟轎吸引。轎簾微掀，露出一截纖纖玉指——是唐若雪！
“葉大人。”她走下轎子，今日換了一身藕荷色宮裝，髮間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卻襯得整個人如出水芙蓉。
我趕緊行禮：“唐小姐。”
“叫唐大人，”她嘴角微揚，“皇上已任命我為國債司提舉，你為副提舉。今日起，我們就是同僚了。”
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飄過來，我一時忘了回話。直到太監尖聲宣召，我才如夢初醒。
太和殿比想象中還要宏偉。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我這樣的七品小官只能站在最末尾，連皇帝的臉都看不清。
“宣國債司副提舉葉凡進呈方案！”
我深吸一口氣，捧著連夜趕製的奏摺走上前去。路過唐丞相身邊時，感覺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在背上。
“臣葉凡，叩見陛下。”我跪下行禮，然後將國債方案詳細道來。
殿內鴉雀無聲。當我講到“以兩淮鹽稅作保，分三年兌付”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荒謬！”一個紫袍大臣出列，“朝廷向百姓借錢，成何體統！”
我認出這是戶部尚書鄭有為，太師的親信。
“鄭大人此言差矣。”我不慌不忙，“國債並非借錢，而是'聚沙成塔'。百姓出銀得息，朝廷集資解困，兩全其美。”
“若百姓不買呢？”鄭有為冷笑。
“所以需要兩淮鹽稅作保。”我早有準備，“鹽乃民生必需，收益穩定。購債者憑券可優先購買官鹽，穩賺不賠。”
朝堂上議論紛紛。我偷瞄了一眼站在皇帝身側的唐若雪，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葉愛卿，”皇帝開口，“若發行一百萬兩國債，多久能籌齊？”
“回陛下，若方法得當，一月足矣。”
“大言不慚！“鄭有為厲聲道，“老臣執掌戶部二十載，尚不敢誇此海口！”
“那是因為鄭大人只會加稅。”我一句話噎得他臉色鐵青。
唐丞相突然出列：“陛下，國債之策雖新，卻可一試。老臣願親自督導。”
我心頭一跳——這老狐狸想摘桃子？
“不必。”皇帝擺擺手，“就由唐提舉和葉副提舉全權負責。退朝！”
---
退朝後，我和唐若雪被帶到御書房詳議。太監剛關上門，她就變了臉色。
“父親想插手，說明太師一黨必有動作。”她鋪開一張巨大的宣紙，“我們得抓緊制定細則。”
接下來的六個時辰，我們幾乎沒離開過書案。唐若雪對數字的敏感令我驚訝，她心算速度堪比計算器。
“第一期發三十萬兩，以三月為期，年息二分……”，她運筆如飛，字跡清秀有力。
“不，應該分小額大額兩種，”我指著她寫的條款，“十兩起購，上不封頂，平民富戶都能參與。”
我們爭論得面紅耳赤，卻又常常同時想到一處。當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三成流通，七成儲備”時，不禁相視一笑。
那一刻，她眼裡的光彩讓我心跳漏了半拍。
“咳咳……”她突然低頭，耳尖微紅，“繼續說鹽引抵押的事。”
傍晚時分，太監送來膳食。簡單的四菜一湯，卻是我穿越以來吃過最美味的一頓。
“你吃相真難看。”唐若雪小口喝著湯，嫌棄地看著我狼吞虎嚥。
“餓啊，”我夾起最後一塊紅燒肉，“從早到現在……”
她突然把碗裡的肉都撥給我：“我不愛吃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