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債發行滿一個月的清晨,我站在國債司門口,看著賬房先生撥弄算盤珠子。最後一粒珠子歸位時,老先生的手抖得厲害。
“一、一百零三萬七千六百五十二兩……”他聲音發顫,“超額完成了。”
我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的官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一個月來,我幾乎沒睡過一個整覺,每天不是在算賬就是在應付各路官員的刁難。
“葉大人!”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來,“皇上宣您即刻進宮!”
我整了整衣冠,摸了下陳芝兒給的玉佩——這已經成為我的習慣性動作。剛要出門,卻見唐若雪一襲湖藍色官服站在廊下,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恭喜。”她嘴角微揚,遞給我一個錦盒。
盒子裡是一枚精緻的銅印,上面刻著“戶部侍郎葉”四個篆字。我猛地抬頭:“這……”
“聖旨午時才會到,”她輕聲道,“我先告訴你一聲。”
戶部侍郎?那可是正四品!我直接從從七品連跳六級?這在大夏朝歷史上幾乎前所未有。
“唐小姐……不,唐大人,您……”
“別高興太早,”她打斷我,“從今天起,你才算真正踏入虎穴。”
她的眼神複雜,我讀不懂其中的情緒。沒等我再問,她已經轉身離去,裙裾掃過門檻,帶起一陣淡淡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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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午時聖旨一到,整個戶部衙門炸開了鍋。
“葉大人年輕有為啊!”
“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不知葉大人婚配否?下官有個侄女……”
我被人群團團圍住,祝賀聲此起彼伏。餘光瞥見鄭有為站在角落裡,臉色鐵青得像陳年的青銅器。
好不容易脫身,我直奔唐家莊園。剛進門,就聽見陳芝兒在院子裡練劍的破空聲。
“我升官了!”我揮舞著聖旨喊道。
陳芝兒收劍入鞘,挑眉看我:“知道啦,周管家半個時辰前就得到訊息了。”她走近,突然伸手彈了下我的官帽,“四品大員了,葉大人是不是該換個豪華宅邸,把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掃地出門?”
“哪能啊,”我笑著躲開,“你可是我救命恩人。”
她輕哼一聲,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廚房燉了雞湯,給你慶功。”
正說著,韓猛匆匆進來:“葉大人,丞相府送來請帖,邀您今晚赴宴。”
我接過燙金帖子,心頭一緊。唐丞相這是唱的哪一齣?
“鴻門宴。”陳芝兒冷冷道,“我跟你去。”
“不行,”韓猛搖頭,“丞相府守衛森嚴,非受邀者不得入內。”
我沉思片刻:“無妨,我去會會這位唐相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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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奢華遠超我想象。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夕陽下閃閃發光,庭院裡假山流水,處處透著權貴的底蘊。
管家引我穿過三道門廊,來到正廳。廳內燈火通明,十幾位朝中重臣已經入席。我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主位的唐丞相——威嚴、沉穩,眼神銳利如鷹。
“下官葉凡,拜見丞相大人。”我恭敬行禮。
“葉侍郎不必多禮,”唐丞相微笑,“國債一事,你功在社稷啊。”
他態度和藹得讓我後背發涼。更讓我意外的是,唐若雪就坐在他身側,一襲素白襦裙,端莊得像個精緻的瓷娃娃,與平日判若兩人。
宴席開始,侍女們魚貫而入,端上珍饈美味。唐丞相親自為我斟酒,引得在座官員紛紛側目。
“葉侍郎年輕有為,”唐丞相舉杯,“不知可曾婚配?”
我一口酒差點噴出來。餘光瞥見唐若雪捏著筷子的手指微微發白。
“下官……家境貧寒,尚未考慮婚嫁之事。”我硬著頭皮回答。
“哦?”唐丞相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女兒,“本相聽聞,葉侍郎與國債司唐提舉合作甚歡?”
唐若雪突然起身:“父親,女兒頭疼,先告退了。”
她走得乾脆利落,裙角帶起一陣微風。唐丞相面色不變,繼續勸酒,話題卻轉向朝政。
“北疆戰事又起,軍費吃緊啊……”他嘆息道,“葉侍郎的國債之策雖好,卻非長久之計。”
我心頭警鈴大作——這是要套我的話?
“下官以為,開源重於節流。”我謹慎回應,“比如整頓鹽稅……”
“鹽稅?”唐丞相眼中精光一閃,“葉侍郎可知兩淮鹽運使是誰的人?”
我搖頭。他輕笑一聲,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個“太”字。
太師!我恍然大悟。難怪國債推行時太師處處作梗,原來動了人家的錢袋子。
宴席散後,唐丞相親自送我出門。臨別時,他突然壓低聲音:“葉侍郎,站隊要趁早啊。”
夜風一吹,我酒醒了大半。這分明是拉攏!唐丞相與太師不和,想借我打擊對方……
“下官謹記。”我含糊應道,心中卻警醒——一旦捲入這兩派鬥爭,怕是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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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唐家莊園,陳芝兒正在院中磨劍,見我回來立刻迎上來。
“沒下毒吧?”她湊近聞了聞我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