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維希克怔怔地望著流淚的克洛伊,從未有誰這樣在他面前強烈地剖白過真心,在某個瞬間他甚至想起身,去為克洛伊擦去眼淚,但隨著他慢慢回味著克洛伊的話,科維希克忽然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痛。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克洛伊這麼令他難以忍受,甚至在他蓄意接近她的那段時期,他也常常感到這個年輕女孩身上有某種令他極其厭惡的東西,以至於她隨便做點什麼就能深深地冒犯他。
彼時他還以為自己是討厭克洛伊的傲慢和不講道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過來。每一次,當克洛伊呼喚自己——那不是他的錯覺——他都會感到某層偽裝被擊碎。
……因為克洛伊在呼喚的,始終是當年那個在競技場接下兄長挑戰的私生子,在她的眼中,不管這雙眼睛含著怎樣的熱情和愛意,她望著的人始終是科維希克而非高貴的席勒公爵。
“……你在說什麼,”科維希克慢慢站起來,他看著矮自己一頭的克洛伊,語氣陰冷,“什麼離我更近?”
“你還不明白嗎,因為我能夠理解你!”克洛伊大聲道,“正如你也能理解我——”
“我理解什麼?別說笑了!克洛伊,你好好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你簡直不知羞恥……”科維希克皺起眉頭,聲音很輕。
克洛伊原本還有許多熱切的話想說,但這一刻,她忽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什麼?”克洛伊低聲喃喃。
科維希克喉嚨微動,側身看向了別處,此刻他固然憤怒,但也覺得內心的某個地方正在崩塌,某種悲傷和驚慌正從虛空中升起,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直面過這樣的東西……這種感受格外危險,讓他害怕。
“就算你最後繼承了你父親的爵位,你也只是男爵夫人。”科維希克沉了下頜,“別說得好像你和我很像似的……你怎麼敢說這種話?”
克洛伊站在原地,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人,理性上她知道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然而她甚至沒有產生半點想要反駁的念頭——剛才敲過科維希克腦門的書還拿在她手裡,但某種荒謬裹挾著疲憊將她席捲,她忽然覺得這一切索然無味。
可是更多的眼淚湧了出來,她無法控制,只是不斷低頭擦拭。
在科維希克說出更過分的話之前,加荷多蕾和呂其蓁終於小跑著來到了克洛伊左右,加荷多蕾的手牢牢攥住了克洛伊的胳膊,以免她踉蹌不穩。
“……萊昂!”科維希克再次尖叫起來,“現在是什麼人都能進我的公爵府了嗎!這些人是誰——”
“我們是克洛伊的朋友。”呂其蓁冷靜開口,她望著科維希克,“你不必趕人,我們現在就帶克洛伊離開,往後她也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