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媳婦,說的話作不得數!”王有田把煙桿往她腳邊一扔,語氣粗暴,“出去!”
趙秀娥嚇了一跳,被王有田吼得踉蹌著退到門口,緊張地看著李衛國,眼神裡充滿擔憂。
李衛國望著她發顫的肩膀,很想衝上去安慰她,自己的媳婦怎麼老讓人欺負呢。
重活一世,怎麼還是沒辦法躲過這些窩囊氣。李衛國握緊拳頭,這要是上輩子混混的他,早就開打了,不給大隊這些人攪得翻天覆地,他都不叫混子哥李衛國。
正當李衛國咬牙思考怎麼處理這個事情的時候,突然院門口一陣馬蹄聲。
“嘚嘚嘚!”
院外傳來車輪碾過碎石的吱呀聲,夾雜著馬蹄踏地的悶響。
老張頭掀開門簾進來,後頸曬得通紅,松針粘在汗溼的衣領上,渾身一股子松香混著汗臭:“我在村口就瞅見你們圍這兒!你們不要冤枉衛國兄弟,他今天跟我在林子裡幹了一整天!”
他拍著胸脯,聲音洪亮,“謝廠長說衛國兄弟挖樹疙瘩有功,今早特地給了他半袋面兩斤肉,還是我幫他把東西搬上車,親眼瞅著他推回家的!”
王二賴脖子紅得像煮熟的蝦:“我、我也是聽老周頭說......”
“老周頭?”老張頭看著老周頭瞪圓了眼,“你瞎說啥?今早謝廠長還跟我說,讓把林場剩的半袋高粱米給張寡婦家——她家娃病了,你倒好,聽風就是雨!”
老周頭縮在炕角直搓手,煙鍋子磕得“砰砰”響:“我、我也是聽王二賴說......”
“你!”王二賴漲紅了臉,突然跳起來要衝老周頭去,被旁邊的漢子死死拉住。
趙秀娥擠到李衛國身邊,緊緊地挨著他。
李衛國望著她髮梢沾的面渣——像上輩子成親那天,她正蹲在灶前揉麵,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臉上,她抬頭看著他笑,髮梢的面渣閃著陽光的金燦燦。
“衛國兄弟是好樣的!”
老張頭笑了笑,用厚實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等我跟謝廠長說說,就你這幹勁兒,給你申請評個勞動模範都夠格!”
“勞模?”趙秀娥抬頭,語氣帶了歡喜和期待。
李衛國想起甜甜昨天咳得喘不上氣時,她蹲在灶前抹眼淚的模樣。
上輩子他把這雙眼睛裡的光掐滅了,這輩子,他要重新點起來。
“謝、謝謝。”他喉嚨發緊,聲音啞得厲害。這輩子謝廠長和老張頭是給了他很大幫助的人,他心裡記著他們的好。
人群漸漸散了。
李衛國推著腳踏車走在前面,趙秀娥跟在後邊。
路過村口時,老槐樹的樹後閃過個黑影——是村西頭的王德發,正陰沉著臉抽旱菸,看著李衛國的眼睛好像惡狠狠的。
李衛國腳步頓了頓。
他記得王德發上個月找他借錢被拒,記得他總說“知青都是吃白飯的”,他知道王德發對他的怨恨不會就此打住的。
但是此刻,他只想帶著秀娥回家。
甜甜還在家裡等著他們呢。
至於那樹後的火星子......
他低頭看了眼趙秀娥,又抬頭望了望漸暗的天色。
總會亮的。
林場辦公室的燈亮到後半夜。
忙碌了一天,林場廠長謝正林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把筆記本合上,
窗外的月光照在“先進工作者”的獎狀上,他想起李衛國今天挖樹疙瘩時的模樣——那股子狠勁,像把鏽了十年的刀,終於磨出了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