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影在院牆上,晃出斑駁的光。
王護士把剛剛讓人送來的老紅糖遞給陸臨舟:“拿著,煮水喝,然後給穗穗灌個膠皮暖水袋,焐著肚子,聽明白沒?”
陸臨舟伸手接過拿包老紅糖:“好。”
“穗穗都是為了照顧你,身子才這麼虛的。”王護士有點心疼地看了林穗穗房間的方向一眼:“你別把自己當小孩子,要擔起責任來。別總讓她沾涼水,劈柴挑水的活你多擔待。”
陸臨舟點頭,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複雜。
他知道王護士還是把他當成傻子在交待,也知道王護士是真心想讓他照顧好林穗穗。
“知道了嗎?”王護士問他。
“知道。”陸臨舟聲音很低,應下的時候卻滿是認真。
“去吧。”
王護士又交代了幾句,揹著藥箱走了。
……
看著陸臨舟送王護士出去的背影,林穗穗盯著床邊搭著的褲子發呆。
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在知道自己並非流產,而是痛經的時候,林穗穗覺得小腹的疼痛瞬間就緩解了一些。
林穗穗越想越彆扭,原來這陣子差點讓她焦慮到崩潰的事,不過是場虛驚。
肚子裡的孩子壓根沒存在過。
“原來我是假孕啊……”林穗穗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裡帶著劫後餘生感。
想起自從穿到這本小說裡以來,她就揣著肚子在村裡躲躲藏藏,到處弄打胎的藥,甚至每天壓著陸臨舟帶她去省城打胎。
她每天攥緊拳頭沖沖衝,想各種策略的樣子,她自己想起來,都覺得特別好笑。
指尖無意識劃過小腹,那裡平坦如初,像從未有過那場驚心動魄。
她沒懷孕,不怕被人發現,不用想辦法解除封閉,去省城處理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用被浸豬籠,不會被打死了!
林穗穗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有些失落,就像件懸了許久的重物突然落地,砸得心口發悶。
這樣想著,一直以來累積的緊繃突然鬆開,她整個人也放鬆了些。
林穗穗裹緊被角,閉眼準備睡覺了,迷迷糊糊間聽見灶間傳來陶罐碰撞的響。
陸臨舟推門進來時,搪瓷缸的紅糖香,迅速在整個房間裡彌散開來。
他看見她蜷在床上,睡衣領口大敞,露出蒼白的脖頸。
“穗穗?”他輕聲喚了句,沒有應答。
他在她床邊蹲下來,指尖觸到她額頭的冷汗。毛巾在溫水裡涮了涮,擰半乾替她擦了擦汗。
他望著她緊抿的唇角,突然想起王護士剛剛說她是痛經時,她眼裡閃過的狂喜。
那種劫後餘生的光,有些刺眼。
……
林穗穗做夢了,夢裡看見自己站在祠堂中央,藤條抽在背脊,抽在小腹。
每一鞭下來,疼得她喊都喊不出來,只是身上一陣又一陣地冒冷汗。
她想喊陸臨舟,卻看見他背過身去,寬厚背影遮住所有表情。
驚惶中突然驚醒,林穗穗一睜眼,就撞進一雙漆黑的瞳孔。
正是夢裡她看不清的,陸臨舟的那張臉。
他正盯著她,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額頭。
林穗穗本能地躲開,蜷縮,卻發現陸臨舟遞進來一個膠皮暖水袋,外面包著枕巾,放在她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