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才表弟你是懷疑,那家養鷹的有問題?”
李君佑並不覺得宋煊是突然來的,他指定是又所懷疑。
折繼宣臉上僅是錯愕之色,原來他們之間也是有親戚關係的。
楊文廣當然知道宋煊與李君佑的親戚關係從哪裡來的,而且關係還挺近的,孃舅那輩分,與他們倆都一樣。
宋煊卻是搖搖頭:“我看誰都懷疑。”
“不過你說的那養鷹之人,殺人取心喂鷹,倒是也算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那種什麼需要心頭肉來開光的巫術。”
李君佑點點頭:
“表弟你且放心,在這件事上我定然會好好打探一二的。”
宋煊點點頭,又看著折繼宣道:“
你爹光叫你買鷹,沒讓你幹別的?”
“沒有。”
宋煊也是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看樣子他連成為郭寶坤那樣的暗探都沒得機會!
因為這種事,在宋煊看來,指定是要與折家商議的。
看樣子他爹對於自己這個長子還是滿了解的,有些話不跟他說,興許能成事。
楊文廣倒是想要與宋煊說一說,但是有劉從德的小舅子在。
雖然他對宋煊表現的畢恭畢敬的,但在利益面前,難不成真的會被宋煊所折服,甘願與劉從德劃分界限?在楊文廣看來,想都不要想。
在飯菜上來之後,王羽豐主動開口道:
“大官人,我聽聞您給八仙樓寫了首詩?”
“嗯,寫了。”
聽到宋煊承認,王羽豐還是有些驚訝。
畢竟宋煊自從進入東京城後就沒有新作出來,然後竟然給一個酒樓寫詩。
關鍵還不是樊樓。
“我還以為這事是假的呢。”李君佑也是有些詫異。
“是啊,憑什麼給他們寫啊?”
王羽豐也表達了自己的困惑:“我可是聽說有人要花大價錢,從八仙樓那裡賣走。”
“八仙樓給了大官人多少潤筆費?”
宋煊端著碗夾菜道:
“什麼潤筆費,我胡亂寫的,就當獎賞八仙樓第一個主動來補齊欠款的獎勵。”
“啊?”
李君佑不理解宋煊的行為。
這不是拿自己的“錢”來貼補大宋朝廷的錢嗎?畢竟這與李家的優良家風大不相同。
他們習慣把大宋朝廷的錢財變成自家的錢財。
李君佑懷疑是不是家裡沒有長輩教導過宋煊,他不知道自己的文學價值有多高?
尤其是在東京城這裡充滿“金錢買賣”的地方。
任何東西都能賣得上價格,只要有人買。
“胡亂寫的?”
同桌之人面面相覷。
就這種詩詞是誰能胡亂寫出來的?
宋煊未免也太謙虛了一二。
李君佑可是曉得八仙樓的掌櫃的,那個姓蘇的直接找的工匠日夜不休刻出來,然後還抹上了金粉,掛在大廳高處。
每個進店之人,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這塊匾。
今日可是吸引了一大波人去看熱鬧,聽說其餘七十一家正店,沒有一個好臉色。
因為他們才開完行會,八仙樓就率先表態了。
偏偏開會的時候,八仙樓什麼話都沒說。
多讓人氣憤?楊文廣嘖嘖稱奇。
宋煊說他自己胡亂寫的,但是卻被那些人奉為珍寶。
誰會相信?
果然是狀元郎,對於自己的才華從來不在意。
如今同為進士之人遭到謀害,宋煊在此奔走。
就是不知道將來百姓被人謀害,他是否也會如同今日這般遊走。
楊文廣沒多說什麼。
他只是想著找個機會單獨與宋煊說一說有關西北的情況。
若是西北真的要開戰,那便是他們這幫武將建功立業的時機。
否則,你就一輩子在皇城內站崗放哨吧。
大宋哪有那麼多位置可以給你騰出來啊?楊文廣雖然不希望打仗,但是作為武將,他又渴望透過戰事提升自己的價值。
要不然像曹瑋那般文武雙全,結果沒有用武之地,豈不是長嘆一輩子?
李君佑又與宋煊提及了一下黃河工程的事,許多人並沒有生氣,反倒是覺得劉從德膽子大,真會掙錢。
若是自己有機會也定要如此。
宋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樣子東京城百姓早就被淹習慣了。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輿論”。
幾人分別之後,宋煊直接回了衙門休息。
楊文廣則是帶著表兄帶著鷹回家。
李君佑也是回家休息,順便問一問他早早下班的祖父一些事。
李仕衡聽著自家孫子的描述,摸著鬍鬚道:“咱這個外甥女婿是有手段,也有眼光的,屬於花小錢辦大事,此乃立木為信。”
“立木為信?”
李君佑眯了眯眼睛。
“不錯,八仙樓堂而皇之的顯擺出來了,其餘正店還坐得住嗎?”
“他們只會爭先恐後的前去繳納稅款。”
“就如同班樓舊事一樣,宋十二說他寫詩賦從來不在乎錢。”
“就算你是乞丐,只要說對了話,他就能白給你寫一首相贈。”
“可是若表弟他每家正店都寫一首,豈不是都不值錢了?”
李君佑覺得物以稀為貴,這也是東京城花大價錢想要買宋煊一首詩賦的緣故。
但是一直都沒有市場。
早就在洛陽遊學時,人家就傳出來詩賦他肚子裡有的事,但就是懶得寫。
那些想要拿著黃金求購之人,又找不到宋煊的門路。
“你覺得可能嗎?”李仕衡捏著鬍鬚笑了笑:“就算宋十二曾經放言一人一首又何妨,他也不會每家都寫一首的。”
“特別是班樓之事,誰再敢主動找他討要,那便是得罪了他。”
“如此前後關聯起來,就算有人理清楚了這裡面的算計,但是在大勢裹挾之下,誰都會暢想著自己是下一個幸運之子的。”
李仕衡站起身來溜達了兩圈:
“咱這個外甥女婿手段當真是不一般,先前還以為他當這個開封知縣會吃了悶虧。”
“如今看來,就算是讓他當個開封府尹,那也綽綽有餘啊。”
聽著爺爺誇獎,李君佑也是贊同的。
無論是對內整合縣衙之人為他所用,還是對外,直接殺猴儆雞的手段,都絕非常人能夠比擬的。
“最為重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還望爺爺說的對清楚明白一點。”
“年輕。”
“年輕?”
李仕衡嘆了口氣:“當年我在他這個歲數的時候,還在科舉之路上艱難爬行。”
“我每日都要為果腹發愁,更不用說筆墨紙硯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暗暗發誓,今後再也不當窮人。”
“因為秦州(今天水)的地裡除了窮,什麼都種不出來!”
李君佑當然理解自家爺爺的話,同時也沒少聽別人議論過。
畢竟自家爺爺他才智過人,但是素貪!
可是李君佑覺得貪也沒什麼不好的。
要不是爺爺,自己能從小錦衣玉食的嗎?至少爺爺他在朝廷做事,從來都沒有虧欠過朝廷的錢。
就是利用朝廷的錢大賺二十餘年,只是把收益拿回自己家裡罷了。
雙贏!
“宋十二他不一樣啊,從小腦子就好使,自己經商賺錢填飽肚子,還養了幾個打手為他保駕護航,一路上專心致志的在讀書上用功。”
“如此才能年紀輕輕的達成連中三元成就,但是幼年的經歷也鍛鍊了他。”
李仕衡頗為感慨的道:“老夫從來都不會歌頌苦難,奈何苦難總是纏繞著我的前半生。”
“我這個外甥女婿也不是那種喜歡歌頌苦難之人。”
他在宋煊大婚的日子是與自己這個外甥女婿聊過的。
畢竟老曹的父母都不在了,但是他這個岳父在的,如何能夠不坐在靠前的位置?
“當時我就斷定,此子將來前途極大。”
“人人都說曹利用運氣好,搶到了好女婿,對他一陣吹捧。”
“其實老夫一直都覺得是咱這個外甥女婿主動選了我女婿,才造就了我這個女婿被旁人吹捧的結局。”
李君佑沒搭茬。
畢竟這件事有些顛覆他的認知。
無論如何自己這個姑父,那也是大宋軍方第一人。
只要他不謀反,誰都撼動不了他的位置。
李仕衡笑了笑,讓孫子不必如此在意,今日聽到這事,感慨了許多。
“爺爺短時間內幫不了你的。”
李仕衡站住身形:“但是宋煊可以,你好好跟著他吧。”
“是。”
……
宋煊回到縣衙,聽著齊樂成的彙報,這會有班樓、李七家、長慶樓、戴樓、宜城樓等二十五家酒樓等掌櫃帶著錢來了。
院子內鬧哄哄的,宋煊點點頭:“行,一口氣來這麼多,可是不好招待。”
齊樂成連忙牽頭引路,喊了一句大官人回來了。
一時間周遭掌櫃的全都圍了上來。
班峰等衙役連連上前,直接給眾人阻攔住,免得他們靠近宋煊欲行不軌之事。
宋煊更是沒有呵斥班峰等人的行徑,這幫商人都是無利不起早。
若不是自己給了八仙樓一首沒什麼名氣的詩詞,這幫會如同蒼蠅一般聞著味來這裡嗎?商人的地位雖然有所提高,但是仍舊不能同士大夫相提並論。
所以他們對於被衙役阻攔不能靠近宋煊,沒有絲毫不樂意。
反倒是期待著宋煊能夠大手一揮,看在他們補充欠款的份上,也能與八仙樓有一樣的待遇。
一人一首,誰都別搶!
畢竟宋煊名聲在外。
人來的多了,亂糟糟的,宋煊也沒有進入後堂。
那裡不適合處理這麼多人。
於是宋煊直接坐在前堂,平日裡負責審犯人的地方。
雖然也站了不少衙役維持秩序,但是並沒有拿著水火棍來,也並沒有說這什麼威武。
“大官人。”
“見過大官人。”
這幫人依舊是隔著衙役行禮問好,臉上進士帶著諂媚的笑容。
“大官人,這是前來還欠款的名冊。”
宋煊接過主簿鄭文煥的花名冊,他從頭到尾的瞧了一遭:“可是按照順序登記的?”
“確實是按照欠款順序登記的。”
鄭文煥還是有些小驕傲的,他提前準備好了,也方便宋煊看誰多誰少,用不著二次排序。
“本官的意思,是他們哪一家先到,哪一家後到的。”
宋煊此言一出,鄭文煥一愣。
就聽的班樓掌櫃大喊一聲:“好叫大官人知曉,我第一個到的,最先到的。”
“明明是我先到的。”
“放屁,是我。”
宋煊就聽著他們吵鬧,也不去制止。
“本官去如廁,周縣丞幫我做鎮一會。”
“哎,哎。”
周德絨連忙應聲,心情複雜的坐在了屬於縣太爺的椅子上,瞧著堂下的商人吵鬧。
原來這就是當縣太爺的視角啊!他奮鬥了二十多年,如今才剛到了這個地步,距離能主宰一方,成為土皇帝的知縣,遙遙無期呢!
畢竟周德絨也是從吏員幹起來的。
走到今日這步已然是人中龍鳳了!
別看小吏沒什麼品級,可是吏員在百姓眼裡權力也是極大的。
黑道容易向白道浸染,最多也是到吏員這一層。
你讓一個兩榜進士出身的官員去當黑老大,那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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