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過了這麼多年,邊將無戰事,宋廷自然是要對他們進行敲打。折繼宣性格殘暴、不善撫民,且有勇無謀,不適合當知州。
如今折家還需等待與西夏的戰事大規模發生,才會重新崛起。
而種家軍至今還沒出現呢。
種世衡靠著他那大儒叔父种放恩蔭,如今還在地方上當知縣積累經驗,並沒有轉武職呢。
折繼宣喝著酒,心裡苦悶。
“表哥,我看你悶悶不樂,還是少飲酒吧。”
楊文廣雖然年輕,但是他奶奶是折繼宣他爺的妹妹,是折繼宣的姑奶奶。
折繼宣瞧著自己年輕的表弟,知道自己在罷免這件事上,他們楊家也幫不上什麼忙。
畢竟全都在皇宮站崗的大頭兵。
還不如他們折家自由度高。
如今他來到東京,住在楊家,就是想要跑跑關係,想要重新做回那個位置。
這也是折家首次出現兄終弟及的襲職方式。
可惜事與願違,為此他抑鬱而終。
若是能夠多活一段時間,趕上宋夏戰事,他興許有機會。
因為他娘靠著次子以及三子立下功勳,獲封了福清縣太君。
諸如楊家將裡的“佘太君”一個意思,在宋代是對女性尊貴地位的認可,更是一種殊榮。
“無妨,今日是石家大喜的日子,你不要管我,我心裡有數的。”
折繼宣瞧著來敬酒的新科進士範詳,他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是否又機會跟那連中三元的宋煊接觸上?聽聞官家對他十分看重。
若是他能夠幫自己說說話,興許就能官復原職。
畢竟折繼宣去找那些文臣,人家一聽說是武將還是犯了錯的邊將,根本就不見。
宋煊成為曹家的女婿,說明他對武將沒有什麼牴觸心理。
而且他岳父曹利用是當今大宋軍方第一人。
若是有曹樞密使說話,那也是極好的。
但是曹利用很注重自己的交往圈子,不會與邊將私下交流。
這是犯忌諱的事。
為此折繼宣也是求門無果的。
今日正是一個好機會!
石元孫雖然有著祖上給的底氣,但是到了今日,已經是黃昏餘暉了。
未曾想在宋煊的幫助下,當真是又有了一絲起死回生的希望。
所以他對於邊將出身家族,並沒有太大的鄙視。
畢竟石家也落寞了。
萬一哪天人家崛起了,也是未可知的。
故而石元孫也領著妹婿來給這群人敬酒。
大家相互介紹著,但是石元孫瞧著楊文廣身邊的人有些陌生,連忙詢問。
再得知是折家將的時候,石元孫臉上帶著笑,連連喝了三杯酒。
表示自己不知道折繼宣來京師來,要不然也會單獨下請帖的。
他與楊文廣同在皇宮當差,平日裡也不過是點頭之交。
雖然如今大家都落寞了,他也是下意識的送了請帖,來不來都無所謂的,但是請帖必須得送。
這是禮節問題。
石家沒有長輩了,石元孫作為嫡子嫡孫扛起家族大旗,必須要考慮全面。
折繼宣本來就是蹭關係來的,被石元孫如此一敬酒,立即飄起來了。
“敢問石家是如何榜下捉婿的?”
“哈哈哈。”
石元孫巴不得有人問這個話題,他當即拍了拍範詳的肩膀:
“我這連中三尾的妹婿,乃是連中三元的宋煊宋狀元介紹與我的。”
“宋狀元慧眼識珠,說別看範詳次次都是倒數第一,他有實力又有氣運,認為我這妹婿範詳定然能夠高中。”
“我是相信宋狀元的判斷,況且他騙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當日金榜題名果然如此,我這妹婿連中三尾,真乃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氣運加身,幸虧早與他定下婚約,要不然如何能輪得到我石家?”
範詳臉上帶笑並不言語。
其實當日省試放榜,他是真的希望有人能夠對自己榜下捉婿的。
奈何一個都沒有。
倒是十二哥兒保媒拉縴,再加上那一千貫堆了整間屋子的錢財刺激,範詳更是奮力一搏。
如今才有了這般的名頭。
折繼宣越發確認他們之間關係匪淺,連忙詢問:
“可否代為引薦宋狀元,我在家鄉就聽過他的詩詞。”
“哦?”
石元孫頓感驚奇。
他知道折家是以武藝傳家,對於詩詞歌賦什麼的根本不在意。
這就相當於一個文盲宣佈自己喜歡詩詞。
他也知道折繼宣被革職的訊息,但是也沒有在意。
畢竟府州(今陝西府谷縣)距離東京也太遠了,石元孫也不感興趣。
“這得問我妹夫。”
石元孫一瞬間就想明白了折繼宣的內心想法。
範詳倒是無所謂,他知道宋煊對於武將並沒有鄙視的心思,反倒對於當兵打仗有些興許。
否則也不會寫出那麼精彩的三國故事。
折家久在邊境,興許有不少戰事可以給十二哥參考。
畢竟三國演義自從劉備在漢中大勝曹操之後,已經許久都沒有更新了。
“可以,等我陪著我大哥走完。”
範詳臉上帶著笑:“十二哥兒這個人,他是喜歡交朋友的。”
折繼宣覺得自己目的就要達成了,自是連連感謝。
石元孫帶著妹夫繼續去敬酒,有些事也沒必要都說。
他相信宋煊是個聰明人。
其實有了石元孫的說辭,其餘武將世家動心思的也不在少數。
宋煊如此有眼光,是否也能給自己家族找個進士作為聯姻吶?
畢竟誰家還沒有個女兒孫女了。
連石家都證明這條路是可以走成功的,那其餘家也是可行的。
不說找個連中三元以及連中三尾這類氣運以及實力加身的,找個普通進士,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除了曹彬家族,他們都落寞了!在頂峰待過,誰願意家族一直往下滑落,最終泯然於眾人啊?楊文廣瞧著興奮不已的大表哥,當然明白他的想法,因為太淺顯了:
“你覺得這事能成?”
“我找別人,他們都不搭理我,如今我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嗯。”
楊文廣也知道大表哥心理定然不會就此甘心的。
可是事實證明,大表哥當真不適合當一個“首領統帥”。
在這方面,不如二表哥做的好。
否則就是平白把祖父輩好不容易招攬來的“人”,全都往外趕。
無論如何,對於折家以及大宋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們在大宋治下,甚至在邊境呆了如此之久,許多事都瞭如指掌。
若是叛宋歸遼,或者歸附西夏,對於邊軍都是一種打擊。
咱們不知道對手的訊息,他們卻對邊境上的駐防很是清楚,那就是把許多人都葬送了。
但是在外面,楊文廣又不能說。
最終酒足飯飽後,在範詳的帶領下。
折繼宣與楊文廣都站在了宋煊面前。
聽著範詳的介紹,宋煊主動站起身來:
“不知道二位,是有何事?”
折繼宣非常急切的道:“主要是想請宋狀元幫個忙。”
楊文廣連忙找補一句:“成不成的都有謝意。”
“對對對。”
宋煊瞥了楊文廣一眼,折家將他是聽說過的,但是對於折繼宣並不瞭解。
“談什麼謝不謝的。”
宋煊示意範詳給找間房聊聊。
然後四人坐在房間裡,聽著折繼宣的描述。
“你是說自己控制不住脾氣?”
“是。”
“我大表哥他勇力絕倫,就是容易惹出禍端來。”
楊文廣再次給折繼宣找補,他也不願意三十多歲的大表哥就此沉淪下去。
“你爹只是因為母親病逝,才會守孝賦閒在家的,將來興許也是你爹重新擔任這個職位。”
因為折惟忠還在世呢。
只是因為乾的好,被實受到簡州團練使。
其實也是朝廷的一種手段,調離老地盤。
但是他原來的知府州的位置,還是家族世襲的。
“可是就算我爹頂上,我弟弟也會越過我繼承的。”
折繼宣臉上全都是焦急之色,因為按照大宋的傳統辦法,估摸不會讓自己重新擔任的。
“還望宋狀元能夠幫我在曹樞密使以及官家面前說說好話。”
宋煊想了想:“你怎麼證明自己改過自新了?”
折繼宣一下就被問住了。
“我就算答應你在我岳父面前,以及官家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可是我說什麼?”
宋煊伸出手指:“第一,是你自己犯錯在先,沒有把握住機會。”
“第二,你沒有做出任何改變自身的事情來,只是來東京城找關係,期望能夠官復原職,這不現實。”
“如今官家與我岳父都不是那種拿國家大事,隨意走關係的人。”
“第三,你的脾氣只適合為衝將做先鋒,而不適合當主帥。”
“第四點,那就是我相信你也改不了自己的脾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啪。
折繼宣猛的拍了下桌子,站起身來,瞪著宋煊。
“你瞧。”
宋煊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再一次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無法改變自己易怒的脾氣。”
楊文廣臉色尷尬,連忙把大表哥拽著坐下來。
折繼宣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只是攥著拳頭坐在那裡生悶氣。
“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你願不願意聽?”
折繼宣抬起頭來,望著宋煊,楊文廣連忙開口:“還望宋狀元能夠不吝賜教。”
“我大表哥他當真是有勇的!”
無謀那兩個字楊文廣沒有說出來,但是他相信宋煊能夠聽出來的。
“甘州回鶻的戰事,你們去年也聽說了吧?”
折繼宣是知道的,楊文廣也是明白,只是不知明白宋煊為何這麼問。
不就是大遼西征失敗的事嗎?
“如今西夏李德明也在惦記著回鶻的地盤。”
宋煊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畫著地圖:
“你們府州在這裡與西夏接壤,按照目前的情況,我大宋斷然不能率先開啟戰端,搞圍魏救趙那一套。”
折繼宣狐疑的瞥了宋煊一眼。
他真沒想到這個大宋狀元郎竟然會對軍事如此感興趣。
他竟然會畫軍事地圖?“所以你完全可以戴罪立功,就是抽調一些精銳的折家將士,護送大宋的商品前往甘州回鶻做買賣,用糧食鹽巴布料來換取戰馬。”
“做買賣?”
折繼宣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我想的是打仗,結果你讓我去做買賣:“我不去。”
這是什麼破主意啊?我堂堂將來的折家家主,去做買賣,豈不是讓人聽了,讓其餘党項人笑話?
宋煊示意折繼宣稍安勿躁:“李明德兩三年內必然會攻打甘州回鶻,吞併他們的實力,增強自己,到時候便會掉過頭來攻打大宋。”
折繼宣瞧著宋煊把甘州回鶻的地盤畫給了西夏。
西夏的地盤一下子就變得奇大無比。
到時候就擁有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宋狀元的意思是,利用做買賣增強回鶻的實力,讓他們不至於一下子就被西夏人打下來,變相的消耗西夏人的實力?”
楊文廣斟酌的詢問道。
“不錯。”宋煊笑呵呵的給自己倒杯茶:“你楊文廣是個帥才,老楊家後繼有人了。”
楊文廣登時一愣,隨即把喜色按下去。
為帥者。
自是要習慣喜怒不流於色。
這是他爹教的。
楊文廣雖然歲數不大,但是一直都在努力學習楊家遺留下來的所有知識。
折繼宣思考了一會,沒有領會,才認真的道:
“狀元郎需要我做什麼,直接告訴我,我沒聽明白!”
宋煊示意楊文廣好好給他大表哥解釋解釋。
折繼宣聽了楊文廣的話,也沒有聽明白。
宋煊覺得這活是不是他弟弟能整明白嘍?要不然操盤手讓他弟弟弄,然後他就負責沿途的安保工作?
畢竟要防止西夏人半路劫道。
折繼宣在打仗這方面,還是有能力的,讓他為任一方,安撫百姓,他就不適合那個位置。
宋煊讓折繼宣稍安勿躁,今日倉促,待到自己先跟岳父說上一二,然後再給你答覆。
總之以你的脾氣,是擔任不了知州這種職位的。
折繼宣雖然非常不服氣,可是宋煊說的是事實,他無力反駁,好歹讓楊文廣給拉走了。
不等宋煊出來,就又有武將子弟闖了進來,客氣的詢問宋煊能否也給自家保媒拉縴之類的。
他們生怕禁軍家族不夠分的進士,還被臭外地要飯的邊將家族給搶走呢!
宋煊有些哭笑不得。
畢竟人家石家是在沒有考中進士之前押寶的。
如今大家都中了進士,其餘人可不一定願意贏取武將家族的女子了。
“此事倒是急不得,我也需要給那些離開的人寫信詢問才行。”
宋煊認識的那些人都陸陸續續的離開東京城了,畢竟這裡開銷著實是太大了。
“只要事成,必然有重謝。”
宋煊連連點頭,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
待到宋煊告辭之後,石元孫直接讓宋煊趕著馬車走,馬車內裝滿了禮品。
就是怕他們在範詳陝西老家辦婚事的時候,路上無法及時趕回來。
先送些禮品用在宋煊在家裡成親,後續再補上。
眾人也就不鬧洞房了。
宋煊拍了拍範詳,讓他不要心急,反正時間充裕的很,免得大家給他搗亂,讓他留下心理陰影。
範詳嘿嘿的笑著,他盼這一天已經許久了,要不然總是會夢裡遺精的。
折繼宣的臉色仍舊不是很好看,他覺得宋煊不僅沒有答應自己,反倒給出了一個餿主意。
堂堂折家長子長孫,能夠去幹那種差事嗎?
經商。
狗都不經商。
楊文廣卻是覺得宋煊這個主意好,不僅能夠兵不血刃都削弱西夏,還能讓朝廷對摺家不在有所懷疑。
而且折家的身份去接觸甘州回鶻也是極為有利的。
畢竟折家都開始經商愛財了。
那定然不會走上謀反的道路。
石守信他們不都是愛財嗎?要是實力,他們比折家還要有實力呢。
楊文廣回了家又給大表哥好好說上一說,讓他接受這個主意。
“你也覺得我當不得知州?”
“宋狀元他不是說了嗎?”
楊文廣也是面露難色:“當知州顯示不出來你的本事!”
“讓我去經商,就顯示出我的本事來了?”折繼宣憤憤不平:
“這簡直是丟臉。”
他們雖然是党項人,但是漢化已經極深了。
對於商人的身份哪有什麼好感度?
“宋狀元的身份是讓大表哥你為國經商。”
“我不明白。”
楊文廣連忙拉著折繼宣去找自己孃親,讓楊柴氏好好勸勸大表哥。
對於楊夫人,折繼宣還是十分有禮貌的。
楊夫人聽了兒子的敘說,思考了一會點點頭:
“宋狀元的這個主意當真不錯,如今大宋的外敵不僅是大遼,還有那西夏。”
“西夏人連遼國人都打敗了,他們狼子野心,定然會覬覦大宋領土的,到時候折家駐守的地方便會成為前線戰場。”
楊夫人看著折繼宣道:
“你若是深入甘州回鶻境內,甚至可以走西夏的道路,趁機讓部下記住山川地形,將來大宋反攻也好有路線圖。”
大宋是可以對西夏進行經濟制裁的,他們沒有茶喝,也沒有多少布料。
總體而言,李元昊他攻打大宋,打了數年仗,都是賠錢的。
大宋邊境百姓也生活困苦,哪有多少值錢的玩意?西夏士卒搶來的物資都不夠李元昊的軍費。
“探子?”折繼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宋狀元的意思是讓我去幹這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