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也同樣僅僅只是人類的幻夢?
這種自我的拷問與懷疑,伴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丘處機的內心越釀越深。
······由劍齒花豹為始祖,分裂出來的骨器族與御靈族,為了爭奪世界的主導權,進行了長達一兩千年的紛爭。
其中也有相互和平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在戰鬥。
似乎就連它們,也都習慣了與彼此廝殺。
就像一些西幻小說裡的天使族與惡魔族,生來就不對付,就是彼此對立,要將對方殺個乾淨。
然後,世界發生了劇烈的變動。
突然有一天,大地瘋狂的顫抖,天空像是裂開了一道大縫,持續了一個多月的大暴雨,形成了沖毀一切的大洪水,洪水沖毀一切,但這不是結束,只是一個開始。
大地在痙攣,地平線正在扭曲,猩紅的岩漿沿著地縫遊走,將龜裂的紋路燒成蛛網狀的血管。
遠處高大的山巒突然矮了半截。
千仞絕壁像被孩童推倒的積木般斜斜滑墜,碎石裹挾著百年古樹轟然砸向谷底。
天穹驟然撕開道紫色裂痕,雷暴追著閃電劈開混沌,銀蛇卻在觸及焦土的剎那化作青煙。
雲層裡傳來彷彿遠古巨獸般的悶吼,像是真正的神祇,在天外發怒···。
丘處機同樣也只能比較狼狽的躲避著這一切的坍塌,他沒有了真正超凡的能量,只有那強健到難以想象的肉身。
在這樣的災難裡,他只能保全他自己。
或許···這也可以是一場落幕。
在這樣毀滅的場景之中,如果他丟失了生存的信念和決心,那麼他可以主動的走向毀滅的核心,伴隨著世界的劇烈變動,徹底的消亡在這裡。
只要他的肉身被撕碎,哪怕是具備了大羅特性的元神,沒有了肉身的依憑,沒有了超凡能量的補充,依舊會逐漸的化入這方世界,成為一種冥冥中的泛意識···亦或者成為這個世界超凡力量的源頭。
丘處機還沒有死亡的想法,他雖感受了極致的孤獨,但還是想要活下去。
不為別的!
就為了看一看什麼是大羅金仙,什麼又是···聖人之境!丘處機突然想到了‘修行’,是一個看起來空洞虛無,但卻永遠都有效的存在理由。
只要修行永遠沒有走到盡頭,那麼走在這條路上的生靈,就永遠不會迷失目標。
這或許也就是道祖的慈悲。
毀滅性的災難持續了三年!三年之後,當太陽再一次的明亮懸掛天空,潮水開始緩緩的退去,顫抖的大地也恢復了平穩,岩漿也不再往外噴灑,一切都突然安靜下來,就像一切突然的發生。
丘處機站在一個湖心的小島嶼上,誰又知道,他腳下的島嶼,在三年前其實還是一座數千米高的巨大山峰。
骨器族、御靈族,都在這場天降的災劫中消失了。
哪怕還有一些劍齒花豹活下來,也很難再延續它們的文明。
現在,唯一記得花豹的文明,並且知道它們巔峰時有多麼燦爛的存在,只有丘處機一人。
他曾經是它們的‘神’,如今卻成為了唯一記得它們的幽靈。
這就是不朽!這就是不朽的代價!
即使是所有記得你的生靈都已經被毀滅了,記錄過你的文明都已經滅絕了,而你···依舊存在!
無法再與旁的什麼,用那個文明的語言與文字,去講述這段真實的過去。
丘處機不再活躍,他在湖心島嶼上枯坐。
他回憶著花豹們的文明,回憶著最初被馴服的幾頭花豹,然後整理著自己的記憶。
甚至更久遠的,關於那片江湖,關於師父、師孃、師兄弟、弟子們的記憶···都開始有些褪色。
他不是忘了,只是···時間太長,反覆咀嚼過的次數太多,他已經嚼的沒有味道了,他現在需要再嚼一點有味道的東西,好讓自己的意志,能夠熬住時光無情的衝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