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用複雜的眼神看著韓忠彥。
這位門下侍郎也不知走了什麼運,原本只是一個勉強排上號的副宰相,結果一朝登天,竟當上了監察大夫,官階竟與宰相平級,不僅如此,他還對宰相和天下官員有監察之權。
想必定是他家祖墳附近有人燒山火,連帶著把他家祖墳燒冒煙了……
你快回老家救火去啊!
趙孝騫盯著韓忠彥,緩緩道:“師樸先生,朕任你為監察大夫,是為了讓你和同僚監察天下官員,但監察府只有監察之權,並無拿問,審訊,干預地方政事之權,這一點你要搞清楚。”
“監察府稟奏上來的任何一件事,皇城司都是會仔細查實的,如若監察府官員有欺瞞構陷官員之舉,師樸先生是要負責任的,明白了嗎?”
韓忠彥垂頭行禮:“臣明白,臣定不負官家所託,所言所奏,字字不假,如若不實,臣願擔罪。”
“監察府設於汴京御街,但地方上也要設立監察官署,往下分別設道和府級監察官署,受汴京監察府節制。未來兩年內,監察府可慢慢完善。”
“臣遵旨。”
趙孝騫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環視政事堂內群臣的表情。
嗯,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看來監察府的設立,大家心裡都不樂意。
沒關係,慢慢就習慣了。
還是那句話,大宋重文輕武的時代結束了,以後也不存在什麼“刑不上士大夫”的說法了。
當官沒一點壓力,真以為考上功名就世代享福了?
…………
政事堂的朝臣不敢多言,因為他們處在這個頂層的位置,是不敢輕舉妄動的,對趙孝騫的決定再是不滿,也只能暫時隱忍。
但趙孝騫知道,事情只是剛開了個頭。
他親手掀起了一場暴風雨,現在,他在等著暴風雨來臨。
果然,第二天,官家決定設立監察府的訊息傳到了朝堂上。
朝臣們頓時炸鍋了。
這不僅是分權那麼簡單,官家的這個決定簡直是在天下所有官員頭上懸了一柄利劍。
從此以後,所有官員都不得不處在監視之下,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說不定都會被監察府官員記下來,送到汴京皇帝的案頭上。
這怎麼能忍?
大宋自立國始,便一直秉持善待士大夫的國策,如今官家的這個決定,等於將這項國策全盤推翻。
官家在以一種不信任但不得不倚靠的態度,在駕馭天下的官員,而官員的地位,從主政一方變成了被監視的物件。
這都已經不是觸碰利益,簡直是被綁票了。
於是朝臣們紛紛上疏,言辭激烈地反對官家設立監察府的決定。
奏疏首先送到政事堂,而政事堂的宰相們一臉為難的樣子,又把奏疏送到了福寧殿。
趙孝騫不由暗暗冷笑。
他很清楚,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場戰爭是君權與臣權的對抗。
今日,戰爭剛剛開始。
他要面對的,是整個朝堂官場,是大宋立國百年的體制,是天下官員權貴地主階級的利益爭奪。
鄭春和將堆積如山的奏疏送進福寧殿時,他的臉色都是白的。
政事堂的事他已聽說了,他更聽到了宮外沸反盈天的反對聲,抗議聲。
再看面前的趙孝騫,卻神情不變,淡定自若,仍如往常般一臉慵懶,彷彿這天下沒什麼事是值得他在乎的。
順手取過放在最上面的一道奏疏,趙孝騫翻開,草草掃了一眼,然後笑了。
“這一屆的官員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也是頭最鐵的一屆,都敢直接對朕開罵了,嘖!”趙孝騫哂然評價道。
“設立監察府,就跟刨了他們家祖墳一樣,越是如此,朕越要設立監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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