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像馮校長和爺爺那樣,願意為了一些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龐大理想而堅持很久。但是,以自己的能力和自己的人際關係加起來,有希望達成的事情。
有可能經由各種花樣,努力取得的切實成果。
他實在是很樂意去嘗試。
這不是大願,但,也不是單純為了生存。
這個……就是修行吧?
我是希望,身邊遇到的人,都能踏上這樣的修行。
驀然,楚天舒停止了跟仙鶴的對話,從容的起身走到廟門口,掀開布簾。
時至傍晚,夕陽未落,殘月已升。
天氣還是乾燥得嚇人。
風塵飄蕩間,青壯村民推著板車把馬面舉父送過來,還有兩輛板車上,堆滿了各種草料。
看樣子,鹿頭丘是準備到廟旁邊來編草人。
鹿頭丘邊走,口中還在唸著咒,手上飛快的結著草繩。
他眉深鎖,背微弓,自己卻似未察覺,豁然一抬眸,無意中盯住了楚天舒,忘了偽裝出恭敬。
那個眼神,倒好像他手裡拿的不是草。
眼中的楚天舒,才是唯一的一根稻草,浮在水面。
這根草,若是自身本就有太多負擔,便先沉了。
這草若是無心寡情,也不願停留在別人希冀的目光裡,早隨波逐流而走。
可楚天舒就是站在那兒,輕盈的雖像草葉,卻又像是早已紮了根,正長得高出了水面。
還在生長。
鹿頭丘走到廟前的時候,人不自覺放鬆了些,心裡卻莫名浮出了真正的尊敬。
楚天舒笑道:“你要在這裡編草人?”
鹿頭丘點頭:“只在廟外就好。”
“也不用,待會兒你就可以進來。”
楚天舒說道,“我正好也有些話要跟你講。”
他一伸手,青色的吸力就把馬面舉父吸到手上,帶進廟裡。
布簾垂落,內部鍍上了青色的光芒,邊角處緊緊的貼著門框和地面,沒有一絲縫隙。
屋頂、牆壁,都變得泛青,內外聲音被隔絕。
幽幽的頌唱聲,從香爐裡面傳了出來。
那麼兇惡的猴子,被楚天舒折騰審問好幾次,依然蠻氣不改。
這時他體表燃起血色如絲的細焰,竟讓他眼中瞬間就露出無法遏制的恐懼,嘶吼卻無聲。
火焰覆蓋全身之後,馬面舉父越縮越短,翻滾變成一個浮空的火球。
外面的日頭徹底消失,天空只剩殘月。
鶴來已把馬面舉父焚化祭煉。
半空中,只剩下一塊火紅的玉佩。
這塊玉佩,可以讓楚天舒化身為馬面舉父三個時辰,形體沒有半點破綻,可以分多次使用。
但所有實力,仍保留著楚天舒原本的水準。
仙鶴的建議,就是用馬面舉父的身份,在樊梁地大鬧一通。
依照仙鶴的實際經驗,這種野蠻粗糙的權力結構,又是處於剛成型的一代人。
無論是不同階層的矛盾,還是同階層之間,都會非常尖銳。
那些巫者中,只要死上幾個,出現空位,餘者必有亂象。
楚天舒可以先到那邊探聽一下情況,條件允許的話,就幹掉幾個在巫者中的地位也屬於中等的。
如此一來,在後續其餘巫者相爭的時候,也可以窺探到樊梁地頂尖巫者的手段。
不管他們真的是跟外地遷移來的水中種族有勾結,還是真的與什麼鬼神有牽連。
刺激出了背後的手段之後,再設法剷除。
才可以更加穩妥,也更不留隱患。
這些全部都是經驗之談。
凡是疑似與鬼神相關的事件,有時候,暗地裡的隱患,要比明面上的人物更加麻煩。
鶴來講了好幾個典型案例,鉅細無遺。
楚天舒那時聽著聽著,就不禁點頭,也算是漲知識了。
現在他接住玉佩,把鹿頭丘喊進來,詢問路線,又叮囑一番,便孤身離開。
從山坡的另一面下去,楚天舒腳步鬆快,但往往一步過去,就閃出十米開外。
殘月,曠野,風沙。
楚天舒身上,渾然看不出一點殺意。
但路上的風沙,如被一把尖刀撕裂,都避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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