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心中焦灼,暗道:“此事不可拖延,速速了結才好。”
當下主意已定,便吩咐旺兒夫婦準備車馬。
出門時,見天色陰沉,冷風颯颯,飄起冬雨來。雨絲細密如針,沾衣即溼,淅淅瀝瀝,更添幾分寒意。
王熙鳳蹙眉道:“偏生這時候落雨,倒似天意也要阻我。”
平兒道:“奶奶既已決意,何懼這點子雨?況且姜家離此不遠,乘車而去,倒也便宜。”
王熙鳳點頭,遂披了件銀鼠灰斗篷,攜平兒登車,旺兒夫婦緊隨,一行人冒雨而行。
車輪碾過溼漉漉的街巷,不多時便至姜家。
元春親自迎至垂花門下,見王熙鳳走來,忙上前攜了王熙鳳的手,含笑道:“鳳嫂子怎的冒雨來了?快進來暖暖身子。”
王熙鳳強笑道:“大姑娘親自相迎,倒叫我心裡不安。”
元春搖頭道:“咱們姊妹,何須客套?”
遂引王熙鳳與平兒走向東耳房。期間,王熙鳳不禁打量這所宅院,雖不及榮國府那般軒峻壯麗,卻葉門庭齊整,花木扶疏,倒比從前瞧著順眼許多。想當初她身為榮國府璉二奶奶,何等風光,也曾鄙夷過這所姜宅,如今淪落再看,竟覺此宅已是甚好的了。
進了東耳房,元春命丫鬟奉上熱茶,又讓了座。王熙鳳捧著茶盞,暖意漸生,卻覺心頭沉重。
茶過一盞,王熙鳳問道:“念大爺可在家?”
元春微笑:“在書房裡讀書呢。”
王熙鳳忽安靜下來。
元春見她神色躊躇,柔聲問道:“鳳嫂子今兒冒雨前來,可是有事?”
王熙鳳放下茶盞,嘆道:“實不相瞞,今兒來見大姑娘,確有一事相求。”
元春道:“但說無妨。”
王熙鳳遂將賈瑞、顧鵬之事細細道來,說到那潑皮顧鵬如何勒索銀兩,自己如何孤苦無依,竟至哽咽:“如今我已是山窮水盡,一千兩銀子於我而言,實非小數。況且,即便給了,那顧鵬日後必定變本加厲,如何是個了局?而念大爺與巡捕左營的馬參將交好,若能請馬參將遞句話,此事便可平息。”
此前她父親給她的財貨,被官兵抄走,連她自己的財貨,也被抄了許多。賈母仁慈,送了她幾千銀子的財貨。然她如今沒有倚仗,又有一群下人要養活。對她而言,一千兩銀子確非小數了。
元春聽罷,心中感到悽然。想當年王熙鳳在榮國府何等威風,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再思及王家敗落,不免唏噓。沉吟片刻,元春道:“此事我已知曉,你且稍坐,我去與大爺商議。”
王熙鳳含淚道:“求大姑娘念在往日情分,務必替我求一求念大爺,否則……否則我只怕再無活路了。”
元春道:“我既應了你,自然會盡力。”
王熙鳳拭淚道:“多謝大姑娘。”
元春安撫她幾句,便往書房尋姜念去了。
王熙鳳坐在房中,心中忐忑,只盼元春能說動姜念相助。平兒在一旁低聲勸慰,她卻只是怔怔望著門外雨絲,思緒萬千。
……
……
姜念正獨坐書房,窗外冬雨淅瀝,簷前滴水聲聲,襯得屋內愈發靜謐。
案上攤著一冊《資治通鑑》,他正凝神細讀,雖覺書中道理艱深晦澀,然他素喜讀書鑽研,倒也樂在其中。
正讀到“漢高祖斬白蛇”一節,忽聞門外輕輕叩響,接著便見元春款款而入。姜念便擱下書卷,微笑著看向元春。
元春行至案前,先替他續了熱茶,方緩緩道:“方才鳳姐冒雨來訪,說是有樁難事相求。”
姜念眉梢微動,淡淡道:“哦?王氏有何事?”
王熙鳳既已被休出榮國府,論理已非元春嫂子,元春適才在王熙鳳跟前仍稱嫂子,是念著舊日情分。在姜念面前,元春便改口為鳳姐。姜念則冷淡,直接稱之為“王氏”。
元春見姜念稱呼冷淡,心下略覺忐忑,仍將王熙鳳所述賈瑞、顧鵬之事細細道來,末了嘆道:“她如今孤苦無依,那潑皮顧鵬又咄咄相逼,著實可憐。若大爺能請馬參將遞句話,此事便可了結。”
姜念聽罷,並不急於應答,輕呷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雨幕上,似在思量。半晌,他方轉眸凝視元春,問道:“夫人可是希望我相助此事?”
元春輕咬下唇,柔聲道:“我瞧著鳳姐如今怪悽楚的,此事原也不能怪她,皆是那賈瑞與顧鵬作祟。若大爺相助無礙,便幫一幫她罷。”
姜念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道:“夫人曉得的,我素來不喜這王氏。”元春心頭一緊,卻聽他續道:“然既是你開口,我便給你這份體面。”
此言一出,元春眸中頓現喜色,柔聲道:“多謝大爺。”
姜念擱下茶盞,淡淡道:“你且帶她來見我罷。”
此前的邢夫人之事,他沒給元春體面,龍種傳聞之事,他也瞞著元春。正好趁著此次王熙鳳求助的機會給元春體面,讓元春心裡受用。
另外,在他看來,王熙鳳淪落至此,與他有干係。若按原著,縱然王熙鳳下場悽慘,卻可在榮國府繼續做一些年的璉二奶奶,如今因他這個穿越者的出現,導致王熙鳳早早落魄。
待元春離去,姜念心內感嘆:“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這判詞倒應景,只是早了些。不過,王熙鳳早早落魄,或許結局會比原著要好……”
……
……
元春回到東耳房,王熙鳳早已立起身來,一雙丹鳳眼緊盯著她,未等她開口,便急問道:“如何了?”
元春溫聲道:“鳳嫂子這便隨我去見大爺罷。”
王熙鳳是何等伶俐之人,見元春神態從容,語氣平和,便知此事已有七八分把握,心頭不由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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