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帝業

第191章 嚴父姜念

忽又想起一樁要緊事——若想地位穩固,須得早日誕下麟兒才是。思及此,元春的纖指不自覺地撫上平坦小腹,心中暗歎:“這肚皮何時才能有動靜?”

鏡中美人眸光微黯,精心描畫的遠山眉間,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愁緒。

……

……

朔風穿巷,凜冽刺骨。

姜念行至秦宅,剛邁入垂花門,便見西廂房簷下立著個嫋娜身影——秦可卿罩著月白緞面出風毛斗篷,瑞珠則侍立一旁。

見到姜念,二人忙上前見禮。秦可卿杏眼波光一閃,恰如寒潭投石,泛起一圈漣漪,轉瞬又歸於平靜。

“外頭風緊,快進屋罷。”

秦可卿聲音不冷不熱,說著便引姜念進西廂房。

瑞珠打起氈簾,姜念頓時只覺一股暖香撲面而來,夾雜著沉水香的清冽與若有似無的脂粉甜膩。

瑞珠斟了盞香茶遞與姜念,秦可卿眼風一掃,這丫鬟便乖覺退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躲在窗外悄悄聽壁角。

“聽聞昨兒你攜眾女眷去田莊了?”秦可卿捏著帕子,蔥管似的指甲在素絹上掐出幾道月牙痕,又咬了下唇,“可好玩麼?”

姜念知她是醋意暗生,忽地上前一步,將那纖纖楚腰攬入懷中,附耳低語道:“原想攜你同去,偏你尚在孝期,又未過明路。待來日過了門,再攜你去田莊遊一遭。”

溫熱氣息拂得秦可卿耳根發燙,她卻掙開了他的懷抱,背轉身子絞著帕子道:“誰稀罕這些!”聲音裡帶著三分嬌嗔,七分委屈。

姜念忽瞥見書案上放著本《玉臺新詠》,信手翻至書籤處,乃是《孔雀東南飛》一篇,但見“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兩句竟被標記。

秦可卿見狀,急來搶奪,反被姜念捉住柔荑:“我作磐石,你作蒲葦……”

話未說完,秦可卿已羞得抽手嗔道:“淨說這些沒正經的!”忽又正色道:“我三番兩次請你來,你家裡那位……主子奶奶,可曾因此不喜?”

姜念笑道:“她倒不曾。今日我來時,她還說你獨居寂寞,原該多來走動。”

秦可卿唇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這才是大家主母的氣度。”

終究耐不住,她輕啟朱唇問起昨日田莊遊玩的光景。

姜念便將遊莊賞臘梅、圍獵吃野宴等事大致道來。

聽得秦可卿心神搖曳,於她這等素日鎖在深閨的女子而言,能去姜家田莊這般遊玩,便是新奇有趣的旅遊了。

待姜念又說起待她過門後同遊之約,這回她只低垂螓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忽而秦可卿話鋒一轉,蛾眉微蹙道:“其實今兒請你來,主要是為著鍾兒的事。”

說罷便將秦鍾在屈家家塾屢遭責罰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秦鍾自入讀屈家家塾,常被熟師責罰。秦鍾第一次被責罰就向秦可卿告狀,後又告了兩次,秦可卿都忍住沒好意思跟姜念說。昨日秦鍾又被責罰,手都打腫了,又一次向秦可卿告狀,且鬧著不肯上學了。

說到此處,秦可卿喉間一哽,竟撲入姜念懷中,淚珠兒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原知道你忙,前番為鍾兒入學之事已是勞你費心。只是……我無父母親人,就這麼個弟弟。”

淚水浸溼了姜唸的前襟,懷中人兒肩頭輕顫,如風中蒲柳。

姜念輕撫她香肩,道:“你這弟弟原是個不上進的,貪圖享樂,讀書卻不肯用心,正該多加約束。前番我特意與屈總憲打過招呼,要那塾師對此子嚴加管教。你若真盼他成器,萬不可心軟縱容,婦人之仁反倒害了他。”

見秦可卿淚眼盈盈,又正色道:“今日我且代你管教他一番,你只在旁看著,斷不可出言相護。”

秦可卿咬著櫻唇,終是微微頷首。

姜念遂命瑞珠喚秦鍾進來。

秦鍾因懼怕姜念,磨蹭了半晌方挪進西廂。但見他身著豆綠綢襖,縮著脖子,見了姜念,活似見了貓兒的耗子。

“跪下!”

姜念這一聲斷喝,驚得秦可卿一顫。

秦鍾惶惑地望向姐姐,秦可卿則將目光投向姜念。

姜念又厲聲喝道:“還不跪下!”

秦鍾雖滿心不忿,到底懼怕姜念威勢,只得委委屈屈跪倒在地。

姜念滿臉嚴肅道:“好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你姐姐為你費盡心思,求爺爺告奶奶送你進屈家家塾。你倒好,讀書不用心,三天兩頭挨罰,還有臉來告狀?竟敢鬧著不上學?今日把話給你說明白:若再敢在學裡不用心讀書,打發你去鄉下種地!若是連莊稼都種不好,索性做了叫花子,滿街討飯去!橫豎你這樣的,讀書不成,種地怕也難!”

這一番話說得秦鐘面如土色,連秦可卿都聽得心頭一緊。

秦可卿終是忍不住輕喚一聲:“姜大爺……”見姜念一個凌厲眼風掃來,她只得咬住櫻唇,將剩餘的話嚥了回去。

姜念復又逼視著秦鍾,沉聲道:“莫道我不是你長輩,便管不得你。今日這番話,你須牢牢記著,日後莫要後悔……且去罷。”

字字如冰,擲地有聲。

秦鍾滿臉懼色,心裡卻惱恨,只得不情不願地起身,退了出去。

屋內一時靜極,唯聞秦可卿用帕子拭淚的窸窣聲。

姜念語氣忽變得溫柔:“可是怨我了?”

秦可卿搖搖螓首:“我知大爺是為他好,這孩子確實該管教。”話音裡猶帶哽咽,卻已多了幾分清明。

她忽地想到,姜念不過比秦鍾長了幾歲,方才訓斥時卻儼然嚴父風範……思及此,不覺耳根發熱。又想著日後過了門,若得麟兒,姜念必是這般嚴父模樣……如此反倒更好,自己的孩兒將來方能成器……

這些念頭在心頭一轉,倒叫她顧不得羞澀,不禁主動對姜念獻上一吻。

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姜念才告辭離去。

待送走姜念,秦可卿返回房內,拿起案上那本《玉臺新詠》,翻至書籤處,瞧著自己標記的“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兩句,倒像是有了別樣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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