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環佩琴,在姜唸的前世,可是大名鼎鼎,連不關注古琴的姜念都有所瞭解。
沒想到今日竟在此見到這傳世珍寶。
九霄環佩琴為唐代雷琴,在姜唸的前世,因雍正帝不喜古琴,雍正朝宮廷檔案未見記載九霄環佩琴。而乾隆帝喜愛古琴,乾隆時期宮廷收錄了幾張九霄環佩琴。
石韶持有的這張九霄環佩琴,未被戰亂破壞,也未過度使用,且經過修繕,可正常彈奏,音色蒼古松透,符合如今文人的審美需求。在如今的大慶,民間已有成熟的古琴修繕技藝,如補漆、修整嶽山、更換琴絃……
姜念可是早想送一張很好的古琴給妻子元春,只是一直未尋到,這回可巧了,竟遇上了九霄環佩琴。
雖則姜念抄家從不貪墨,此番查禁羅教,各種抄家,他也沒打算貪墨,但他還是決定要將眼前的這張九霄環佩琴據為己有,大不了直接開口找泰順帝要就是了。
姜念命官兵將石驍拿下,自己走到琴案邊,彎腰試撥了琴絃,果然音色蒼古松透,非同凡響。
姜念隨即命官兵小心包裹九霄環佩琴。
石韶的目光黏在琴上,似有萬般不捨,暗自感嘆:“這張九霄環佩,終究要被查抄了!”
姜念在書房內細細檢視,除卻九霄環佩琴外,另有幾張古琴陳列在琴架上。一張蕉葉式,琴身泛著淡淡的琥珀色;一張連珠式,琴尾雕著精美的纏枝紋;還有一張仲尼式,琴面已現出細密的斷紋……雖都不是凡品,卻遠不及九霄環佩琴的珍稀。
正欲轉身,忽見牆上懸著一幅畫。畫中一位妙齡女子低眉信手,正撫瑤琴。畫角題著一行小楷“一曲清商與卿和,滿庭芳菲共景晴”。
“景晴?”
姜念一怔,轉身問石韶:“你認識原蘇州知府景昀端的女兒?”
石韶身子微微一顫,眼中泛起一層薄霧:“她是……我的……我們曾彼此愛慕。可惜她家遭難,如今我家也遭了難……”話未說完,已哽住了喉。
姜念凝視著畫中女子,雖只是水墨勾勒,卻也能看出與景晴有幾分相似。
好在,他知道景晴做他妾室時,確是完璧之身。像景晴這樣的官宦小姐,大家閨秀,即便與石韶兩情相悅,也不會在婚前輕易做出越禮之事。
姜念心中暗歎:“這位石公子還不知道,景晴已是我的妾室。而現在,連他珍藏的九霄環佩琴,也要歸我了。”
他沒打算將景晴是他妾室之事告知石韶,畢竟他與石韶無冤無仇,石韶已夠悽慘,何必落井下石?
此事,不能說姜念有錯,也不能說石韶有錯,怪氣運吧!
對人而言,氣運是很重要的。有的人一出身就大富大貴,人生的起點是別人奮鬥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終點;有的人一個月賺的錢,是別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有的人哪怕勉力奮進,也不能成功……
姜念無意中納了景晴為妾,而曾與景晴彼此相愛的石韶,本人分明沒犯什麼錯,用功讀書,才華橫溢,卻落到如今這般悽慘的下場。
因得知了石韶與景晴曾互相愛慕,姜念特意現場監視官兵們查抄石韶的書房,抄出了幾封景晴曾寫給石韶的花箋,上面字跡清晰。姜念細讀,但覺字裡行間盡是相思之意,雖無半點狎暱之詞,卻也能感受到二人當年的情意。
姜念決定將那幅景晴圖及這幾封花箋都截下,回頭送給景晴。不知景晴見到這些東西會作何感想?
……
……
已是掌燈時分。
普濟禪寺附近的山下客棧已點起了燈火。
丁婉芳正待在邢岫煙的房裡,與邢岫煙一同等候姜念歸來。
忽聽外頭靴聲囊囊,有人隔著窗戶道:“大人回客棧了!”
邢岫煙忙攜著丁婉芳,往姜念住的上房去。
丁婉芳腳步虛浮,似個紙糊的人兒。
姜念正解著披風,抬眼忽見丁婉芳來了,兩道劍眉微微一蹙。
丁婉芳“撲通”跪倒在地,連叩三個響頭。白玉般的額角沾了灰土,帶著哭腔道:“求欽差大人開恩!饒了我父親性命,莫要查抄丁家!我情願終身侍奉大人,便是當個粗使丫頭也甘願……”話音未落,又俯身要拜。
邢岫煙見丁婉芳眼下苦苦哀求的樣子,對比著那日丁婉芳冷著臉來見姜唸的模樣,不由得暗自感嘆世事變幻。
姜念側身避開丁婉芳的跪拜,淡淡道:“姑娘請起。聖旨已下,撫臺大人親查此案,已非我能左右。姑娘請回吧。”
丁婉芳還要再求,卻見姜念已轉身去解披風。
邢岫煙見狀,連忙上前接過披風,又為姜念斟了杯熱茶。
丁婉芳知道無望,只得含淚告退。臨去時那一眼,恰似寒塘渡鶴影,幽幽怨怨的眸光掃過姜念側臉,被邢岫煙瞧個正著。
待丁婉芳走後,邢岫煙輕手輕腳地服侍姜念洗臉更衣,隨即為姜念擺上了晚飯。
邢岫煙看著姜念用晚飯,但見燭光下他的側臉稜角分明,更顯得英氣逼人,不由看得痴了。
原來,自那晚邢岫煙在玄墓山初見姜念,姜念揮刀斬斷賊人手臂救她的英姿,就深深刻在了她心裡。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深刻見識到了他的年輕有為,對外威風凜凜,對她則顯得體貼。情不自禁,一顆少女的芳心,便似已許給他了。
“邢姑娘?”姜念忽然抬頭,“你怎麼了?臉這樣紅。”
邢岫煙這才驚覺自己竟盯著他出神,頓時羞得耳根發燙。
姜念輕笑一聲:“可是累了?早些回房歇息吧。”
“不……不累。”邢岫煙聲如蚊蚋,心中悄悄想著:“若是進了京,不是去投靠榮國府那與我不親的姑姑,而是能留在他身邊,那該多好……”
這念頭一起,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忙藉著添茶的由頭背過身去,生怕被看出心事,卻不知那紅透的耳根和微顫的手指,已將少女情懷暴露無遺。
姜念見她如此情狀,心中已猜著幾分。只是顧及女兒家臉面,佯裝不知,轉而與邢岫煙說起即將離開蘇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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