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領著妻女進了臥房。房內擺著三隻箱子,外表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箱子,然開箱一看,裡頭盡是黃白之物:金錠銀錠排列整齊,珍珠瑪瑙流光溢彩,翡翠鐲子碧綠如水。總值幾萬銀子!“這些財貨……”王子期撫著箱子道,“我與你媽逃難,不便攜帶,都給你了。”話音未落,王熙鳳那雙丹鳳眼便已亮了起來,嘴上說著“這如何使得”,心裡卻是巴不得。
她可是個貪財如命的,且也認為父母不便攜帶許多財物逃難。
……
……
價值幾萬銀子的財物,王熙鳳可不放心叫下人送回榮國府,思來想去,甘願冒著風險,讓旺兒夫婦用一輛大車運著,親自帶回榮國府。
旺兒夫婦當下用一輛大車運著三隻箱子,隨著王熙鳳、平兒乘坐的馬車,一同返回榮國府。
期間,王熙發時不時掀開車簾望向後面的大車,見大車咯吱咯吱作響,她的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好在,行至榮國府鳳姐院後方,一直都沒出事。
旺兒夫婦領著幾個小廝,躡手躡腳將三隻箱子往鳳姐院裡搬。
偏生這一幕被趙姨娘發現了。
趙姨娘眼睛一亮,上前對旺兒媳婦問道:“這搬的是什麼好東西?”
旺兒媳婦唬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沒……沒什麼好東西……”
趙姨娘見狀愈發覺得古怪。
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落,趙姨娘命丫鬟沏了盞釅茶,獨自坐在炕上,越想越疑,茶都涼了,卻一口未動。
忽然,趙姨娘又將丫鬟喚進來,吩咐道:“去請環兒他舅舅來。”聲音裡透著幾分急切。
不過一盞茶工夫,趙國基便匆匆趕來。這趙國基乃是趙姨娘的胞弟,也是榮國府的奴僕,穿一件陳舊的醬色衣服。
趙姨娘只留趙國基在屋內,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道,今兒我瞧見一樁奇事。”便將所見旺兒夫婦運箱之事細細說了,又添油加醋道:“我早聽聞,王家那對姑侄,將鳳哥兒的父母悄悄藏在了城外。今兒王家滿門抄家,偏生今兒旺兒夫婦鬼鬼祟祟往鳳哥兒院裡搬箱子,那三隻箱子看著沉得很,必是鳳哥兒父母的體己,搬來叫鳳哥兒收著呢!”
王子期、馮氏被王夫人、王熙鳳悄悄藏在神京城外有段時日了,此事其實已在榮國府悄悄傳開,趙姨娘就聽聞了。
而趙姨娘雖粗鄙愚昧,這點腦子還是有的。
趙國基眯著一雙眼,摸著下巴上的鬍鬚,忽然笑道:“姐姐好眼力!這可是天賜良機。”說著湊近前,一股子蒜臭氣直撲趙姨娘面門,“王家那對姑侄素日裡在咱們府上作威作福,若能將此事捅出去……”
不待趙國基說完,趙姨娘眼中便閃著貪婪的光,搶著道:“我正要去老太太跟前揭發!到時二太太做不成主母,我便會被老爺扶正,連鳳哥兒也要遭禍,我豈不就榮耀顯達了?”
趙姨娘素來覬覦王夫人的主母之位,且最厭惡王熙鳳。
“糊塗!”趙國基突然拍腿,“老太太最是護短,向她老人家揭發有屁用!她必會護著那王家姑侄,保不齊還要怪罪姐姐挑撥離間呢!”
趙姨娘一怔:“那……去老爺跟前揭發?”
趙國基連連擺手:“向老爺揭發也沒用。”
趙姨娘咬著嘴唇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趙國基低聲道:“此事倒也不難!我聽聞,今日查抄王家的乃是京營節度使,不如由我寫張匿名揭帖,悄悄貼到節度使衙門去。如此,任老太太、老爺有天大的本事,也遮攔不住了!”
趙姨娘聞言,眼睛一亮,拍手道:“好計策!”忽又想起什麼,蹙眉道:“只是……若查到我頭上……”
趙國基陰笑道:“姐姐放心,這揭帖我故意將字跡寫得歪歪扭扭,誰能認出?再說……”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趙姨娘,“等王家那對姑侄都倒了臺,姐姐就是這府裡得勢的了。到那時,誰還來查問這個?”
趙姨娘越想越得意,彷彿已經看見王夫人、王熙鳳皆遭禍的慘狀。
趙國基道:“只是,此番我為姐姐做下這等大事,冒著極大風險,姐姐可不能虧待了我!”
趙姨娘會意,忙將自己攢下的十幾兩體己並一根金簪,拿給了趙國基,又道:“事成之後,自有你的好處!”
趙國基也不客氣,果斷收下了十幾兩碎銀子並金簪,道:“事成之後,姐姐可要助我成為管家,若我能成為大總管,那就再好不過,且能成為姐姐的好幫手。”
趙姨娘點頭,連聲道:“好,好。”
當即,趙姨娘領著趙國基進了賈環屋內,趙姨娘親自研墨,趙國基故意歪歪扭扭寫了一張揭帖,上面寫有王夫人、王熙鳳藏匿王子期、馮氏之事,也寫有王熙鳳藏匿王家財物之事……
趙國基揣了揭帖離開。
趙姨娘送至門口,望著弟弟遠去的背影,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
……
……
再說鳳姐院這邊。
好容易將三箱財物運回房中,王熙鳳正自得意,忽聽旺兒媳婦悄聲告知,適才搬箱子時被趙姨娘發現。
王熙鳳臉色一變,將旺兒媳婦訓斥了一頓,又走到院外,要去找趙姨娘,轉而一想,此時去找趙姨娘說這事兒,豈不顯得做賊心虛?且那趙姨娘是粗鄙愚昧的。
於是,王熙鳳望著趙姨娘院子的方向,內心憤憤道:“若是那下作東西膽敢搗鬼,倒要叫她曉得我的厲害!”
回到屋內,王熙鳳命平兒將箱子開啟,但見金錠銀錠珍珠瑪瑙翡翠鐲子熠熠生輝。
王熙鳳卻高興不起來,苦著一張臉。
平兒便柔聲道:“奶奶且寬心,這三箱財貨既運來了,再穩妥不過。”
王熙鳳卻嘆道:“我總覺得要出事。”
平兒沉默起來,其實她也有種不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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