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如今一妻二妾。妻子元春比他還長兩歲,宜於懷胎,卻未見喜訊。薛寶釵年紀還不夠,不適合的,姜念故意防著。景晴比姜念長一歲,也宜於懷胎,但姜念也故意防著,因不宜讓景晴率先生子。姜念撫著薛寶釵的如雲青絲,道:“她那裡也防著。”
薛寶釵抬頭:“為何?”
姜念只笑不語,惹得薛寶釵朱唇微撅——方才的胭脂早被吃去大半,此刻倒顯出天生的粉嫩來。
見佳人鬱悶,姜念道:“早與你說過的,你如今年紀不夠,不宜懷胎,所以防著。待過兩年,縱使夫人未有喜訊,也不拘著你了。”
薛寶釵輕輕“嗯”了一聲,蔥指在他胸前畫著圈兒,暗想:“若到那時夫人仍未懷胎,而我先生子……”
思及此,心頭竟湧起一絲隱秘的歡喜。
姜念攬著薛寶釵的香肩,忽道:“此番下江南,我特意去了你在薛家的舊居。”
話音未落,便覺懷中人兒身子微微一顫。
姜念續道:“那院落幽靜非常,進得院門,迎面一株老梨樹,雖是初冬時節枝葉凋零,仍可想見春日裡梨花如雪。”
薛寶釵不自覺地攥緊了他衣襟。那株老梨樹她再熟悉不過了!
“廊下鞦韆還在。”姜唸的聲音愈發輕柔,“聽寶琴說,你總讓她先坐,自己在後頭推。那繩索上的紅漆都褪了色,卻還結實得很。”
薛寶釵不禁眼眶泛酸。
姜念又細細道來:“推開房門,但見窗明几淨,陳設如舊,繡榻的小几上還擱著一把素絹團扇,竟似你剛離去未久。”說著輕撫薛寶釵的髮絲,“我撫過床帳、案几,恍惚間似見你就在那裡。”
話音未落,薛寶釵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頭啜泣起來,淚珠兒順著腮邊滾落。舊居里的景物,經他這般娓娓道來,竟似在眼前活了過來。那些深埋心底的少女時光,此刻都湧上心頭。
“怎麼哭了?”姜念以指腹輕拭她淚痕。
薛寶釵別過臉去,半晌才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想起從前……”
語未竟,喉間又是一哽。
姜念捏了捏她粉腮,笑道:“明日我命人在西廂廊下懸一架鞦韆,可好?”
薛寶釵卻搖頭:“大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她略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絞著錦被一角,“如今我已非昔年閨中少女,既為人妾室,在廊下懸鞦韆玩耍,成什麼體統?”
姜念也不勉強,只道:“既如此,便罷了。”
心下卻想,薛寶釵雖素日端方持重,骨子裡何嘗沒有幾分活潑性子?甚至還有一點叛逆!猶記原著中她在滴翠亭前撲蝶的光景,與平日的穩重判若兩人,還有她私下裡偷看《西廂記》的往事。只是她將這些性情壓制罷了。
眼下便是如此。
薛寶釵其實巴不得姜念為她懸鞦韆,想再體驗曾經那鞦韆架上的歡愉,只是想到如今身份,遂將這份念想按下。
“睡罷。”姜念輕拍薛寶釵背脊,柔聲道。
薛寶釵低低“嗯”了一聲,卻久久未能成眠。幽暗中,恍惚見到了江寧舊居那架鞦韆,在融融春光裡輕輕搖曳,梨花如雪般紛揚而下,而那個穿著杏紅衫子的少女,正笑得明媚……
……
……
次日申牌時分,神京城上空陰雲四合,忽飄起一陣冬雨。
雨絲雖細如牛毛,卻挾著透骨寒意。
姜念與元春同乘一輛馬車,轔轔而至。
姜念特意揀了這個時辰,算準了賈政該從工部衙門散值回府了。
此時是賈母用晚膳的時辰,榮慶堂內,賈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紈並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賈寶玉等俱在。
雖是人頭濟濟,卻不似從前那般笑語喧闐。主要在於,八面玲瓏的王熙鳳被休出去了。
賈母環視一週,心中暗歎:“若是鳳哥兒在,這會子早該說笑得滿堂生春了。”
偏偏這話兒還不好說出口,賈母忽覺口中新沏的老君眉也失了滋味。
正惆悵間,忽見一個下人匆匆進來稟道:“老太太,大姑娘和姜姑爺來了!”
賈母忙直起身子,連聲吩咐快請。
不過半盞茶功夫,元春被迎入榮慶堂,先向賈母行了大禮,又向邢、王二位夫人請安。
賈母拉著元春的手,讓她緊挨著自己坐下,摩挲著她的手背道:“我的兒,怎麼偏揀這個時辰過來?”
元春抿嘴一笑:“大爺特來拜見父親,想著這時候父親該散值在家了。”
賈母隨即問起姜念江南辦差之事,元春便大致說了一番,也提到聖上賞賜兩處田莊等事。
眾人聽得咂舌不已。
元春又將帶來的一些江寧土物送了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然後才切入正題:“大爺明日特設家宴,叫我來請老太太、二位太太都過去坐坐,也算我們盡些孝心。”
賈母心裡不喜姜念,卻不得不承認姜念確實年輕有為——泰順帝器重不說,連太上皇都另眼相待。想到如今榮國府失了太上皇這座大靠山,王子騰又倒了臺,賈母暗歎須得與姜念維繫些情面才是。
思量至此,賈母笑道:“既是他特意要請,又勞動你來請,我自然要去的。只是……”她望了望窗外的雨絲,“只怕明日這雨還不停。”
元春嫣然一笑,鬢邊鳳釵的流蘇輕輕晃動:“老太太放心,我瞧著這天色,明日多半要放晴的。縱有些細雨,去也不妨事。”
賈母點頭:“既如此,明日我便走一遭。”
元春心中一喜,又請邢、王兩位太太。
邢夫人猶豫,她可不喜姜念。
倒是王夫人,雖因王家之事對姜念懷恨在心,此刻卻強笑道:“老太太既去,我自然要隨侍左右的。”
賈母目光掃向邢夫人,邢夫人也擠出笑容:“大姑娘親自來請,老太太又要去,我豈有不陪著的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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