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好西風,值此關頭,率眾趕到,雙方氣焰頓時此消彼長。
眾人皆知,西風堂口弟兄最多,但誰也沒想到,逢此危難之際,他竟然還能叫來這麼多人。
當然,來的又不只是這百二十號弟兄,還有李三爺那一身江湖氣概、義膽忠肝。
人人都怨世風日下,試問人人,又有幾個古道熱腸?如有千般計較,莫求一片真心。
多年以來,江家三爺不忘出身,寬以待人,仗義疏財,有求必應,登門告幫者,無論貧富貴賤,皆為並肩弟兄。
若非半生義氣,何來應者雲集?李三爺義氣當先,利弊得失,暫且不論,僅就此時此刻而言,江家別無所依,卻只能指望著他手底下的靠扇幫。
鑽天鷹心窄,心窄之人,必定多思多疑,一見西風趕到,當即暗自斷定——此人不除,江家不滅。
一晃神的功夫,李正西便已邁步走到江家車隊附近,振臂喝道:“他媽的,我看看今天誰敢砸江家的車!”
話音剛落,就見隨行弟兄“嘩啦啦”蜂擁而上,立時就將車隊護在身後。
細看這群靠扇幫,大的二十多,小的十五六,體格雖然不壯,眼裡卻透著一絲兇狠,手裡的傢伙也各不相同,有土造手槍,有爐鉤菜刀,還有鎬把釘耙……
最愣的幾個,甚至順手撿了塊磚頭,就急匆匆地跟著來了。
別看行頭寒酸,匪幫卻也不敢小覷。
靠扇幫中的絕大多數,本就是天生地養、無依無靠,而今年歲輕淺,又沒成家立業,身無恆產,來去自由,卻最是膽大包天、好勇鬥狠的時候,逼急了,敢把自己豁出去,什麼事都不管不顧。
有這幫愣頭青託底照看,江家“響子”終於得空抽身,當即舉槍喝道:“看什麼看,還不他媽的趕緊放人!”
匪幫槍支有限,如今人數也落了下風,大當家的又被人拿槍抵住,見此情形,便只好連退兩步,跟江家眾人隔街對峙。
李正西帶著石頭,徑直走到江家車旁,一手搭在車門上,俯下身,低聲說:“哥,嫂子,你們在車裡坐好,這有我呢!”
說罷,甩手關上車門。
江連橫沒有爭論,只是搖下車窗,將手中的配槍遞了出去,說:“西風,拿著!”
李正西點點頭,接過二十響大鏡面兒,撥開快慢機,隨後繞過車頭,招呼幾個弟兄,大踏步朝鑽天鷹走去。
江家龍頭不肯下車,不是因為膽怯,也不是要爭面子,而是他本來就不該下車。
今天應聲下車,明天就會有人叫他跪地磕頭,後天就會有人叫他提頭來獻。
線上的合字,大多畏威不畏德。
這口氣要是洩了,江家便會顯出頹勢,而且覆水難收,日後再想立威,恐怕就難了。
說話間,李正西便已來到匪幫面前。
這時候,趙國硯和鑽天鷹還在僵持對峙。
趙國硯用槍抵住鑽天鷹喉頭,鑽天鷹用槍抵住趙國硯肋下。
雙方原本還算互有牽制,可隨著西風趕到,匪幫便漸漸失去了主動。
李正西立定近前,看了看趙國硯,又看了看鑽天鷹,隨即抬抬下巴,說:“鷂子,你現在把槍放下,咱倆就還有的談。”
鑽天鷹面頰一抽,卻問:“還有什麼可談的?”
李正西表態道:“叫你的人讓路放行,今天的事兒,我可以不再追究。”
鑽天鷹咧咧嘴,乾笑兩聲,卻道:“你們江家的人,說話有準兒嗎?”
“那要不然,你想咋辦,還是說——”
李正西往前逼近一步,突然高聲質問:“你想跟江家火併?”
他的嗓門兒很大,暴喝聲立刻就在附近的街巷裡迴盪起來,傳得很遠很遠……
這一聲質問,似乎不只是針對鑽天鷹,同時也是給省城的其他幫會匪眾提了個醒,江家還沒落魄到人見人欺的地步。
鑽天鷹眉頭一緊,猶豫片刻,終究沒有把槍放下。
羞刀難入鞘!放狠話容易,倘若做不到,最後折的還是自己的面子。
可是,若不就此作罷,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卻又實在討不到便宜。
真要打起來,江家必定殊死相搏。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護龍頭家眷,更是為了自保,為的是“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