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功過自有人心評

紫宸殿內的燭火“噼啪”作響，將章衡躬身推辭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手中的象牙笏板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畏懼，而是想起了平州城外那片埋著將士屍骨的荒坡——去年深秋他去巡查時，還看見有老婦在坡前哭祭，手裡捧著的木牌連名字都刻不全。

“官家，臣不敢接受如此厚賞。”

章衡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清晰地傳到每一位官員耳中，

“收復燕雲是臣的本份，可這疆土是將士們用血肉換來的。

幽都府一戰，陳武將軍身中三箭仍死守城門；

營州攻城時，五十名工兵為炸斷吊橋，連人帶馬撲上去，屍骨無存。他們才是該受封的功臣，而非臣一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的文武百官，落在戶部尚書曾布身上：

“更何況，燕雲能有今日的安穩，離不開曾大人排程漕糧，離不開蘇文安撫民心，更離不開燕雲百姓的支援。

臣不過是居中協調，怎敢獨佔功勞？

還請官家收回成命，將賞賜分給那些戰死的將士家屬和燕雲的百姓。”

話音剛落，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保守派官員李之儀忍不住開口：

“章相此言差矣。將士用命、百官效力，皆因您排程有方。

若無您提出聯金滅遼之策，若無您在燕雲推行輕徭薄賦之政，何來今日之功？燕雲侯的爵位，您受之無愧。”

“李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章衡轉身對著李之儀拱手，

“當年臣初提聯金滅遼，文彥博老相公就提醒過，金國乃虎狼之師，不可不防。

臣正是採納了老相公的建議，才在燕雲囤積糧草、修築工事，這才讓金國不敢輕舉妄動。這功勞，該有老相公一份。”

文彥博連忙起身擺手：

“子平兄不必過謙。

老夫不過是紙上談兵，真正到燕雲實地操勞的，還是你和你的屬下。

老夫聽說，你為了推廣新稻種，親自在營州的田地裡蹲了半個月，連腳都磨破了，這份心，比什麼都金貴。”

趙煦看著殿內的爭論，臉上露出笑容。

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走到章衡面前，親自為他正了正官袍的領口：

“先生不必推辭，這是你應得的。那些戰死的將士，朕已經下旨修建忠勇祠，供奉他們的牌位，每月派專人祭祀；

他們的家屬，每戶免除十年賦稅，孤兒寡母由官府供養。”

他指著殿外的方向，聲音鏗鏘有力：

“至於燕雲的百姓，朕不僅要繼續減免賦稅，還要在幽都府設立太學分校，讓燕雲的學子也能來汴京參加科舉。

但這一切，都是以你收復燕雲、治理燕云為前提。你若不受封，將士們寒心，百姓們也不答應。”

說著，趙煦從內侍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開啟後，裡面是一枚赤金打造的侯印，印面上刻著“燕雲侯”三個篆字，邊角還鑲嵌著七顆珍珠。

“這枚侯印，你今日必須收下。但朕也有一個要求——你要繼續擔任宰相，總領朝政，幫朕把大宋治理得更加強盛。”

章衡看著那枚沉甸甸的侯印，又看了看趙煦期盼的眼神，終於躬身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