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任萬民攀車轍
治平二年深秋,湖州的銀杏葉落得滿地金黃。
章衡正在州衙收拾行裝,章平抱著個木匣子進來,鼻尖紅紅的:
“大人,這是百姓們送的,說是……說是給您路上用。”
木匣子裡鋪著藍布,放著雙布鞋、一包茶葉,還有塊磨得光滑的鵝卵石。
章衡拿起布鞋,見針腳細密,鞋頭繡著小小的“廉”字,忍不住笑了:
“是張婆婆的手藝吧?”
“不止呢。”
章平抹了把眼淚,
“城東的鹽商們送了桿秤,說是‘公平秤’;
學田的生員們編了頂萬民傘,柳存仁說……說您走了,他們也會把賬記好。”
章衡望著窗外飄落的銀杏葉,忽然想起剛到湖州時,這裡還是另一番光景——鹽價飛漲,流民滿街,學田的租子被貪得只剩個零頭。
他輕輕摩挲著鵝卵石,這是當年修河堤時,從河底撿來壓賬冊的,不知何時被百姓收了去。
天色未亮,州衙門口就擠滿了人。章衡披著件舊棉袍出來,見張婆婆提著個瓦罐站在最前,罐口冒著白氣。
“章大人,喝口清水再走。”
張婆婆揭開蓋子,裡面是半罐井水,水面浮著片銀杏葉,
“這是東河的水,您修了堤,水乾淨了,人也安心了。”
章衡接過瓦罐,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涼的井水帶著甜味滑入喉嚨。他抹了抹嘴,見周圍的百姓都捧著各式各樣的容器——陶碗、竹筒、葫蘆,裡面全是清水。
“大人清廉,就像這清水。”
一個老農高聲道,“您沒拿過百姓一文錢,沒吃過百姓一口飯,這水您該喝!”
人群裡爆發出歡呼,章衡忽然發現,站在後面的王鐵柱手裡也捧著個水瓢,瓢沿還缺了個角。
“鐵柱啊,你的竹編隊怎麼樣了?”
他笑著問。王鐵柱撓撓頭,憨笑道:
“編了兩百隻竹籠,河工說好用,還訂了明年的貨。俺們攢了錢,打算蓋間新作坊。”
他忽然從懷裡掏出張紙,
“這是賬本,俺們也學您,每筆錢都記著。”
章衡接過賬本,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
“買竹篾十捆,花五十文”“賣竹籠五隻,得錢兩百文”,
忍不住點頭:
“比我當年記的第一本賬強多了。”
張婆婆忽然往章衡手裡塞了個布包,開啟一看,是雙新布鞋,跟木匣子裡的那雙一模一樣。
“路上穿,結實。”
她抹著眼淚,
“俺那口子說,您修的堤能擋百年洪水,您這樣的官,也該走大運。”
章衡剛要道謝,人群忽然分開條路,十幾個孩童提著水桶跑來,在他面前的地上潑出條水痕。
“這是‘清水路’。”
柳存仁笑著解釋,
“您走的路,就該這麼幹淨。”
走到北街鹽市時,鹽商們早已候在那裡。
為首的李掌櫃捧著個紅布包裹,見了章衡就作揖:
“章大人,小的們備了份薄禮。”
紅布揭開,露出杆烏黑的秤,秤桿上的星點金光閃閃。
“這是‘公平秤’,”
李掌櫃指著秤星,
“以前鹽商囤鹽抬價,用的都是八兩秤;自您來了,鹽價透明,秤也準了。這桿秤,是小的們請最好的匠師打的,秤星用真金嵌的,寓意‘公道值千金’。”
章衡拿起秤,見秤桿上刻著“湖州鹽市”四個字,末端還有行小字:
“治平二年,呈贈章公。”
他掂量了掂量,笑道:
“這秤不輕,怕是能稱出人心。”
“可不是嘛。”
旁邊的王掌櫃接話,
“去年俺想多漲兩文鹽價,夜裡就有人往俺鋪子裡扔石頭——後來才知道,是百姓們不答應。章大人,您讓鹽價透明,不光百姓得實惠,咱本分商人也能安心賺錢。”
章衡忽然想起剛查鹽市時,王掌櫃把賬本藏在鹽堆裡,被他翻出來時臉都白了。如今這人站在陽光下,說起鹽價來坦坦蕩蕩,倒像換了個人。
“這秤我收下。”
章衡把秤遞給章平,
“但有句話要說,鹽價透明不是為了給誰報恩,是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我走後,你們要是敢亂漲價……”
“不敢!”
李掌櫃趕緊擺手,
“生員們說了,他們會盯著鹽價公示牌;百姓們也說了,誰漲價就砸誰的鋪子。再說,現在生意好做了,犯不著。”
他從懷裡掏出本賬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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