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大宋搞審計

第25章 離任萬民攀車轍

“這是這個月的鹽稅,比三年前多了五成,小的們都記著呢。”

章衡翻開賬冊,見上面的數字整整齊齊,忍不住點頭:

“比州衙的賬還清楚。”

人群裡忽然有人喊:

“章大人,俺家的鹹菜,您一向是喜歡的,這次走,必須多帶。”是隔壁醬菜鋪的掌櫃,捧著罈子擠過來。

“用您定的價的鹽醃的,味道正!”

章衡夾起根鹹菜,脆生生的,帶著鹹香。

他忽然想起劉彝說的“浙西第一能吏”,心裡卻覺得,這稱號該分給這些守規矩的商人,分給那些盯著鹽價的百姓。

一行人鬧哄哄的邊走邊停,中午十分才快到碼頭。

柳存仁帶著生員們攔住了去路。他們舉著頂萬民傘,傘面上繡著密密麻麻的名字,紅的、黑的、藍的,像片小小的星空。

“章大人,這傘您得帶著。”

柳存仁的聲音有些發顫,

“上面是一萬個百姓的名字,他們說,您是湖州百年難遇的好官。”

章衡仰頭看著傘面,見“張王氏”“王鐵柱”“李掌櫃”的名字都在上面,還有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孩童寫的。

“這傘太重了,我扛不動。”

他笑著擺手。

“不重!”

矮胖生員搶著說,

“這傘,輕著呢。”

他指著傘骨,

“您看,這傘骨是用學田的竹子做的,柳兄說,就像您當年教我們的,要挺直腰桿。”

章衡忽然想起丈量學田那天,柳存仁量錯了步數,紅著臉重測的樣子。如今這後生站在萬民傘下,眼神清亮,倒有了幾分風骨。

“傘我收下,但得請你們替我保管。”

章衡拍拍柳存仁的肩膀,

“等我回來時,要是看見學田的賬冊還像現在這麼清楚,百姓們還像現在這麼安心,我再親自來取。”

柳存仁眼睛一亮,趕緊點頭:

“學生謹記!每月的審計絕不偷懶,定叫學田的租子一分不少!”

章平和一眾衙役在一旁看得直抹眼淚,分別在即,幾人也是依依不捨。

碼頭上,船工早已解開纜繩。章衡踏上跳板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讀書聲——是學田的生員們在唸《論語》: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聲音順著河水飄遠,章衡回頭望去,見萬民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百姓們舉著的清水瓦罐,像一片小小的銀河。

船開時,章衡站在船頭,手裡握著那杆公平秤。

章平進來,見他正在秤鹽——一小包剛買的鹽,不多不少,正好一兩。

“大人,您這是作甚啊?”章平笑道。

章衡把秤收好,

“這秤不光能稱鹽,還能稱良心。我在稱我的良心。”

章平忽然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面是片銀杏葉,壓得平平整整。

“這是州衙後院的葉子,張婆婆說,夾在書裡,就像您還在湖州。”

一路行船,堤上站滿了人,都是修堤的河工。他們舉著木牌,上面寫著“章公慢行”“常回家看看”。

王鐵柱站在最前,手裡揮著件竹編的披風,那是用編竹籠剩下的篾條編的。

“大人,他們……他們等了半夜了。”

章平的眼淚又下來了。章衡朝著堤上拱手,風吹起他的舊棉袍,像只展翅的鳥。他忽然想起剛修堤時,河工們嫌他用竹籠代替石料,說這法子“不結實”;

如今這堤擋住了三次洪水,竹籠裡的石頭被沖刷得愈發牢固。

“船家,回來替我帶話,告訴他們,”

章衡對船工說,

“明年開春,記得給堤上的柳樹施肥”

說著,自己眼圈也紅了起來。

船過太湖時,章衡翻開百姓送的賬本,見最後一頁寫著行小字:

“湖州百姓盼章公歸,如盼春歸。”

他忽然覺得,這些年的辛苦都值了——清水、公平秤、萬民傘,這些樸素的物件,比任何功名都珍貴。

章平在一旁整理行裝,忽然發現章衡的枕下露出半張紙,上面寫著:

“赴京後,當奏請陛下,將湖州賬法、鹽價公示推行天下。”

字跡力透紙背,像在紙上刻下的誓言。

暮色降臨時,船駛入運河。章衡望著遠處的燈火,手裡的公平秤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此去汴京,前路未必平坦,百姓們不是送章衡走,是把心交給他,讓他帶著這份重量,去做更多的事。

船行漸遠,湖州的燈火縮成星星點點。

章衡開啟張婆婆送的茶葉,一股清香瀰漫開來。他給自己沏了杯茶,看著茶葉在水中舒展,忽然笑了——這茶,像極了湖州的百姓,樸素,卻有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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