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濮議風波巧回還
“是蘇州織造的貢品,按例只能供內廷用,怎麼流到禮器監了?”
王監丞頓時汗流浹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囁喏道:
“是……是韓相公讓人調的,說……說要彰顯濮王威儀。”
章衡讓人把賬冊分類整理,發現虛報的款項加起來竟有三萬貫。
他摸著賬冊上的墨跡,這些錢,夠給一萬戶百姓免半年的賦稅了。
省略號
月旬,章衡獨自一人叩闕,把核算後的賬冊呈給英宗。御書房裡還飄著爭論的餘味。韓踦的“皇考論”和司馬光的“皇伯論”奏章堆在案頭,像兩座小山峰。
“官家請看,”
章衡指著賬冊上的紅筆批註,
“玉璧實價三千貫,賬上記五千貫,多報兩千貫;金箔短少二十兩,折銀一千六百貫……總計虛報三萬貫。”
他遞上另一份清單,
“臣核了實需,禮器用度一萬五千貫足夠。”
英宗翻著賬冊,眉頭越皺越緊:
“他們竟敢在官家眼皮底下虛報?”
“不止虛報,”
章衡指著錦緞的記錄,
“這些貢品私用,按律當查。”
恰好韓踦和司馬光也是有事來奏,剛走到門口,聽見這話立刻進來。
韓踦氣道:
“為濮王籌備禮器,多花些錢算什麼?難道要讓濮王用粗製濫造的東西?”
“韓相公此言差矣。”
“下官在湖州見生員們用舊紙抄書,卻把賬目記得清清楚楚,心誠不在紙新。禮器若過於鋪張,百姓會說陛下重虛名輕民生。”
司馬光立刻附和:
“子平兄說得對!如今西北戰事剛平,國庫空虛,豈能為虛名浪費?”
他轉向英宗,
“官家,臣請徹查禮器監!”
“查什麼查!”
韓踦拍著桌子,
“難道要讓天下人說陛下連生父的禮器都剋扣?”
眼看又要吵起來,章衡忽然道:
“臣有一策。”
他指著賬冊末尾,
“這一萬五千貫,可從內庫支出,不必動用水利、賑災的款項,既不違陛下孝心,也不增百姓負擔。官家花自己的銀子儘自己的孝道。別人以為無可非議。”
御書房裡突然安靜下來。英宗望著章衡,忽然笑了:
“好個章子平,不算禮法算賬本,倒解了我官家的圍。”
他提筆在奏章上批道:
“准奏,禮費從內庫支,不得增民賦。”
章衡拿著批文走出御書房時,韓踦還在嘟囔:
“這法子雖笨,倒也勉強算個法子。”
司馬光從後追上章衡,一臉“我還不知知道你心裡的小九九的神態。”先是抬起二指隔空點點章衡後,才拱手道:
“子平兄以務實之心避黨爭之禍,佩服。”
章衡笑了笑:
“韓相公重孝,司馬相公重禮,都沒錯。只是臣在地方見多了百姓疾苦,知道一兩銀子對他們意味著什麼。”
他取出那杆從湖州帶來的公平秤,
“這秤能稱鹽,也能稱人心,分量夠了,爭議自然就少了。”
回到住處,章平正在翻湖州送來的新賬冊。
“大人,今年湖州的鹽稅又增了,柳存仁說學田的審計也做得好。”
章衡摸著那杆公平秤。他取來紙筆,寫下《內庫支用規範》,第一句就是:
“凡非軍國大事,禮器用度不得超過內庫歲入的十分之一”,
末了還添了句:
“每筆支出需附明細,按月公示”。
次日,章衡把規範呈給英宗,英宗邊看邊笑道:
“你這是把湖州的法子用到朕的內庫了。”
“官家”
章衡躬身道,
“賬不管是誰的,算明白了都省心。內庫的錢也是百姓的錢,省一文,就少一分民賦。”
濮議之爭最終以“濮王稱親”告終,沒增民賦,也沒動國庫。
章衡的禮器賬冊被抄錄下來,存進了內庫,後面還跟著句英宗的硃批:
“凡禮皆當如此,重實輕虛。”
深秋的汴京城,落葉還在飄。
章衡站在金水橋邊,手裡轉著那杆從湖州帶來的公平秤。
畢竟,再複雜的紛爭,也抵不過一本清清楚楚的賬冊,一顆裝著百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