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籠護堤省國資
“要老竹篾的話,多花五文能多用三年,卻是划算的。”
隨即囑咐章平採買事宜。
又馬不停蹄的趕去採石場看石料,
“官人,你有所不知,石屑不經衝,看似便宜實則浪費。不如用小人場子裡的碎石塊,那才有效果”。採石場的老闆正在毛遂自薦自家的碎石。
唾沫星子淹的章平不住的後退。
……
核算到深夜,章衡在賬冊上寫下“竹籠裝石法預算”:
“每丈堤岸用老竹篾三捆、碎石二十擔,共需三百八十文,較夯土法省二百二十文,十里堤岸可省兩千二百貫。”
末尾加了行批註:
“民脂民膏,一文當惜。”
方案剛提出,就被地方吏員圍住了。為首的功曹掾吏拱手道:
“相公,竹籠裝石是鄉野土法,哪登得上臺面?前任相公說過,‘築堤當用古法,方顯官威’。”
“官威?”
章衡把竹籠模型往案上一放,碎石在籠裡“嘩啦”作響,
“百姓在城牆上淋雨時,你的官威在哪啊?堤岸塌了時,古法能替你擋水?”
他指著模型,
“這竹籠是老河工傳了三代的法子,去年饒州用它擋過洪水,至今完好——比你那隻會寫在紙上的‘古法’管用十倍!”
有吏員囁嚅:
“可……可五萬貫的預算都報上去了,突然改成三萬貫……。”
章衡抓起賬冊往他面前一摔:
“問就把這虛報的證據呈上去!問就帶他們去看泡在水裡的百姓!”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紙都嗡嗡響,
“我章衡寧可被參‘改弦更張’,也不會讓百姓的救命錢,變成貪瀆之輩筆下的‘風雅’!”
州衙後院第二日就開了工。
老竹匠削竹篾時手都在抖:
“大官人,真能成?”
“老丈,沒問題的,您老就瞧好吧。到時候也給您記上一大功,也叫您榮耀鄉里。”
“還有小老兒的功勞啊?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
章衡拿起一根竹篾試了試韌性,石籠立堤,就全靠這些竹篾了。
三日後,第一批竹籠石沉進了堤岸缺口。
章衡親自站在水中指揮,濁浪拍打著他的官袍,他卻顧不上擦臉上的泥水,只盯著竹籠是否碼齊:
“再往左邊挪半尺,對,讓石籠咬得住岸!”
百姓們站在城牆上看,竹籠沉在水裡穩穩當當,浪頭過來只晃了晃,忽然爆發出歡呼。
“這法子好!比去年的夯土堤看著有效果!”
章平拿著新賬冊跑過來,紙頁被風吹得嘩嘩響:
“公子!按現在的進度,三萬貫不僅能修好堤,還能省出兩千貫買糧!”章衡接過賬冊,在“節餘兩千貫”旁署了個名:
“全買成糙米,熬粥給城牆上的百姓。”
他望著水中的竹籠石,呆呆出神。
夕陽落進苕溪時,水面的濁浪漸漸緩了。章衡光著腳踩著泥水往回走,章平抱著靴子,卻覺得比來時輕快。
進州衙時,瞥見廊柱前任題的“苕溪煙雨”四個字。他忽然吩咐章平取來石灰水:
“把這些字塗了,再在州衙門口立塊碑,將一干治河工匠、商賈的功績刻上”
“就寫這個?您可是狀元郎,不寫個治水記事之類的文章豈不可惜”
章平有些愣。
“哼。你懂什麼古之大禹王之水,可有自己刻石記功?難道我輩後世子孫便忘記了?功過乃在人心。”
章衡望著遠處漸穩的堤岸,暮色裡,竹籠石在水中泛著暗光,像一排排沉默的衛士。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極度的厭惡舞文弄墨的“風雅”。這些在真正的民生面前,不過是一泡就爛的紙糊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