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廣濟渠旁工地忙
廣濟渠邊的夯土聲修渠工程在第三天正式動工。
三百多號災民拿著鐵鍬、鋤頭聚集在渠邊,工具雖簡陋,不少鋤頭的木柄還纏著布條加固,但每個人手裡的傢伙都攥得緊緊的。
他們大多面有菜色,顴骨高高突起,眼窩深陷,可眼神卻比來時亮了許多,像蒙塵的星星被擦拭過,透著股活下去的執拗。
章衡穿著身粗布短打,原本挺括的料子被汗水浸得發皺,褲腳捲到膝蓋,露出的小腿上沾著泥點。
他手裡握著把鐵鍬,正和個黧黑的漢子一起清理渠底的淤泥,鐵鍬插入泥中的“噗嗤”聲在晨霧中格外清晰。
“官人,您歇會兒吧。”
漢子叫周鐵牛,原是軍屯的佃戶,黝黑的脊樑上汗珠滾成了線,肌肉塊隨著揮鍬的動作賁張,一看就知道力氣大得能扛動半袋糧。
他見章衡額角的汗珠子砸進泥裡,濺起細小的水花,忍不住開口勸道,
“這些粗活哪能讓您幹,我們來就行。”
章衡抹了把臉上的汗,泥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落,砸在鐵鍬上發出“嗒”的輕響。
“修渠可不是粗活,”
他直起腰活動了下酸脹的肩膀,指節在渠底的標記上敲了敲,那是用石灰畫的橫線,
“這裡要挖深三尺,那邊要築高兩尺,差一寸都可能漏水。水過不來,咱們種的麥子就活不了,大家的力氣可就白出了。”
正說著,李默匆匆跑來,褲腳沾著草屑,手裡緊緊攥著封信,信紙邊角被捏得發皺。
“官人,汴京來的急信,”
他跑得氣喘吁吁,胸口劇烈起伏,
“說是鄭俠被革職了,要貶去英州。”
章衡接過信,指尖剛觸到紙頁就覺出潮潤,原是自己手心的汗洇透了信紙。
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卻能看清“假傳軍情”“流放英州”的字樣,末尾提了句宋神宗念及他一片赤誠,特旨免了死罪。
他忽然想起那幅《流民圖》,想起鄭俠在安上門樓上佝僂著身子記錄災情的身影,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彷彿還在耳邊,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
“知道了。”
章衡把信仔細疊好揣進懷裡,胸口的溫度慢慢熨幹了紙頁的潮潤。
他重新握緊鐵鍬,往泥裡插得更深了,
“讓遼地的農師去看看麥種的浸泡情況,按他們說的,要用溫水泡三天才能下種,多盯著點,別出岔子。”
鐵牛見他揮鍬的動作重了幾分,額角的青筋也鼓了起來,忍不住問:
“官人,是不是京裡又出什麼事了?不會影響您帶著我們開渠吧?”
“沒事。”
章衡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還嵌著泥,卻笑得坦蕩,鐵鍬插進淤泥的動作更有力了,
“就是想起個認死理的朋友,他總說,只要看著地裡長出莊稼,金燦燦的麥穗沉甸甸的,就覺得啥都值了。”
午後的太陽漸漸毒起來,像個大火球懸在頭頂,曬得渠邊的土塊發燙。
渠邊的夯土聲卻越來越響,“嗨喲、嗨喲”的號子聲此起彼伏,混著鐵鍬碰撞石頭的脆響,像支粗糲卻昂揚的歌。
章衡讓人在渠邊搭了個涼棚,幾根歪脖子樹當柱子,鋪上新割的茅草,棚下支著口大鐵鍋,裡面煮著稠稠的米湯,熱氣裹著米香在棚下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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