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汴梁城門災民聲
章衡出使的車隊上了黃河浮橋,木板在車輪下發出吱呀的哀鳴。
章衡的馬車剛駛過最後一塊木板,車伕忽然猛地勒住韁繩,棗紅色的轅馬人立而起,噴著響鼻刨著蹄子。
“怎麼了?”
章衡從車中探出半身,緋色官袍的下襬被河風掀起,露出裡面漿洗得筆挺的襯裡。
他眯起眼望向對岸——汴梁城的輪廓在暮色中暈染開來,朱雀門的城樓像浸在墨水裡的剪影,熟悉的青磚黛瓦間,卻瀰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壓抑,連護城河上盤旋的水鳥都飛得格外急促。
“官人您看。”
車伕指著城牆根,聲音發緊。
章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十幾個穿粗布短打的百姓正沿著牆根挪動,背上的行囊鼓鼓囊囊,卻壓得他們脊背佝僂如弓。
最前面的老漢拄著根磨禿的棗木棍,每走三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高高的顴骨在暮色裡泛著青紫色。
車隊一路向著城門而去,城門校尉看到使團的旗幟時,驚得嘴巴張的老大,呆呆的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使團負責接洽的官員出示的黃銅驗印在燭火下映出他臉上的溝壑。
“章官人,您可算回來了。”
他把文牒往回一推,長戟往地上頓了頓,鐵鐓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
“這幾日汴京城裡,邪乎得很。”
“哦?”
章衡掀開車簾的手頓在半空,因為沿著出城的道路上,他看見一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正踮著腳往城門裡張望,乾裂的嘴唇咬著塊發黑的麥餅,眼睛卻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這位校尉兄弟,這些百姓時要去哪裡?”
“還能去哪?逃荒唄。”
校尉往城內努了努嘴,護心鏡上的銅綠蹭在章衡的官袍上,留下道暗痕,
“連著八個月沒下雨,京畿周邊的麥子全枯死了。您瞧那護城河邊的柳樹葉,都被捋光了——聽說開封城外的官道上,難民跟螞蟻似的,排了幾十裡地。”
車隊剛過朱雀門,就被一陣喧譁撞得停了下來。
章衡聽見差役的斥罵聲裡,混著婦人的哭嚎,像把鈍刀子在磨人心。
他掀簾下車時,正撞見個老婆婆抱著孩童跪在地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差役的褲腳,枯瘦的手背上全是青筋,黢黑的手像一隻雞爪子一樣包裹著一層幹皮。
“官爺行行好,給口糧吧!我不吃,就是娃娃餓的不行了,求求您了。”
老婆婆的額頭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響,髮髻散開,灰白的頭髮沾著塵土,
“再不給,娃娃真就要餓死了!”
那孩童瘦得只剩皮包骨,脖頸細得像根蘆葦,卻死死攥著塊發黴的粟米餅,眼睛半睜半閉,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章衡突然想到了後世非洲大饑荒,那個在禿鷲注視下,瘦的皮包骨頭的孩子。心裡突然像被戳了一刀。趕緊讓李默取來乾糧,自己親自將一塊餅遞給老婆婆,指尖觸到老婆婆的手——那雙手粗糙得像老樹皮,指腹上結著厚厚的繭,虎口處還有道未愈的裂傷,滲著血絲。
“老人家,你們這是?”
章衡的聲音放得極緩,這些面有菜色的人是如此的虛弱,彷佛聲音再大一些就能將這些人嚇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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