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大宋搞審計

第95章 州橋殘照裡的民生

馬車在橋邊停了盞茶的功夫,深陷的車轍像道凝固的傷疤,嵌進龜裂的路面。

章衡親自掀起車簾,夕陽的金輝斜斜打在他臉上,映出鬢角新添的幾縷白髮,在緋色官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目。

他望著橋邊聚集的難民,喉結動了動,對李默道:

“把那袋新米全部分了。”

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帶——那是出使前皇帝親賜的和田玉,此刻稜角硌得掌心發疼,像揣著塊滾燙的烙鐵。

李默解開糧袋的瞬間,米的清香混著塵土味漫開來,在乾燥的空氣裡織成張脆弱的網。

難民們起初還怯生生地縮著肩膀,渾濁的眼睛裡滿是警惕,見章衡身後的護衛只是肅立,並未阻攔,才像被喚醒的蜂群,瘋了似的圍上來。

幾個半大的孩童踩著同伴的肩膀往前擠,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胳膊舉著破碗,碗沿的豁口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映出他們蠟黃的臉。

“慢點,都有。”

章衡彎腰給個瘸腿老漢遞米,手指觸到對方枯槁的手掌時,像摸到了寒冬裡凍裂的樹枝。

老漢接過米袋的剎那,渾濁的眼睛裡忽然滾下兩顆淚珠,砸在粗布糧袋上,洇出深色的痕跡,順著布紋蜿蜒,像條幹涸的小溪。

“謝……謝官人……”

他的嘴唇哆嗦著,露出只剩兩顆牙的牙床,每說一個字都要費極大的力氣。孩童們搶米時發出細碎的歡笑聲,像撒在地上的碎銀,卻被不遠處傳來的咒罵聲割得支離破碎。

“這群叫花子!髒了我家主子的路!”

一個穿綢緞的管家正揚著馬鞭,抽打靠近馬車的難民,靴底碾過撒在地上的米粒,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像是在踐踏某種尊嚴。

他的臉上堆著鄙夷的笑,嘴角撇得老高,彷彿多看難民一眼都會髒了眼睛。章衡的眉頭瞬間擰成個疙瘩,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剛要呵斥,目光卻被牆角的身影釘住——個老婆婆正蹲在那裡,把掌心的米粒數著往嘴裡塞,每嚥下一粒都要皺緊眉頭,乾癟的臉頰往裡縮,喉結艱難地滾動,像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裡。

她的手指關節腫得像老樹根,指甲縫裡嵌著黑泥,數米的動作緩慢而虔誠,彷彿在清點世間最後的珍寶。有粒米從指縫漏落在地,她立刻佝僂著身子去撿,花白的頭髮掃過塵土,劃出道淺痕。

那點因施米而生的暖意瞬間涼透了章衡的五臟六腑,像被冰水從頭頂澆下。他轉身時,袍角掃過地上的米糠,揚起的塵埃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下去。

“走。”

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再沒看那囂張的管家一眼——有些惡,不是馬鞭能抽散的,就像有些餓,不是一袋米能填滿的。

“官人,前面就是吏部了。”

李默指著街角的牌坊,朱漆剝落的柱上還貼著去年的春闈榜單,邊角被風吹得捲成了筒狀,露出後面青灰色的磚面,像張被撕碎的臉。

牌坊下的石獅子嘴裡,不知被哪個難民插了根麥秸稈,在晚風中輕輕搖晃,像是在無聲地嘲諷。

章衡剛要催馬,就見個穿綠袍的小吏從吏部衙門裡跑出來,懷裡抱著摞卷宗,跑得太急,膝蓋重重撞在石獅子底座上。“哎喲”一聲痛呼,卷宗“嘩啦啦”散了一地,紙頁在地上翻滾,像群受驚的白鳥。

他慌忙蹲身去撿,慌亂中,官帽歪到了一邊,露出光禿禿的後腦勺,上面還沾著點墨跡——想來是伏案太久蹭上的。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