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河西,又能幹什麼呢?”
“打秦人啊!”“吳起在河西的時候,都沒能攔住秦人,你去了又能幹什麼?”
“總要有人去的,不然河西郡都要被秦國全啃走了!”
“秦國不是內亂不止,外戰不休,不行了嗎?”
西門豹長嘆一聲,“不行是一回事,它瘋了,又是另一回事啊!”
之前秦侵陰晉,號稱五十萬人,即便裡面有水分,折半再折半,那也是有十萬之眾的。
就為了打陰晉,拉出這麼多人,這是吳起都想不到的事。
所以當時吳起都感慨,“秦人瘋狂。”
而在吳起離開魏國的時候,又對自己的手下說,“河西要被秦國佔據一段時間了。”
魏國是個正常的國家,跟一個瘋子打架,吃虧是很正常的。
但這虧也不可能一直吃,
魏侯已經在組織人手,趁著秦君剛死,幼主繼位,要去奪回河西之地了。
選來選去,最後選定了西門豹。
“為什麼選你?”
“魏國沒有將領了嗎?”
何博有些憂慮。
因為河西郡就在大河的西邊,而何博跨越不過黃河。
一旦西門豹出了事,何博和他的友誼,可能就要就此終結了。
西門豹嘆息一聲,“君主有令,身為臣子怎麼可以推辭呢?”
不過,
這件事情的安排,也的確有魏侯故意的緣故——
吳起走後,魏侯心中有些後悔,於是西門豹又支稜起來,覺得可以趁機勸諫,讓魏侯擊重新變得穩重、謙虛。
結果魏侯擊卻認為,西門豹這是在暗諷自己做錯了決斷,並在西門豹強調“河西之地的重要,沒有重臣鎮守,只怕要失於秦國之手”時,大手一揮,表示既然如此,那就讓西門豹去擔任新的河西郡守。
反正他的確是重臣,
也的確有些能力。
他的老妻因此抹淚,“吳起都受不了一群瘋子,你怎麼受得住啊!”
西門豹也無奈,指著自己的嘴巴,“誰讓我牙齒都掉了,憋不住話呢!”
但無論如何,調令已經下來了,西門豹也決定要去赴任。
“我是平民出身,卻能夠擔任魏國的大夫,這是承受了魏侯的恩德。”
“如果不能回報這樣的恩德,我心中是很有負擔的。”
“還請鬼神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去傷害國君和魏國。”
西門豹不擔心自己,反而擔心鬼神會去找魏侯的麻煩。
為此,他得事先說好。
“哪怕為了魏國去死?”何博抱著手。
“哪怕為了魏國去死。”西門豹點點頭。
於是跺腳生氣的人,就變成了何博。
他大嘆,“當初就該把你淹死在漳水裡。”
西門豹哈哈一笑,“我的志向可不在鄴縣一地,即便河伯強留,我也要遊著水爬到岸上,繼續前進的。”
“真的要去?”
來的時候高高興興,還想著如何笑話西門豹的年老遲緩,結果離去的時候,何博依依不捨。
“要去的。”西門豹說,“我是魏臣,就要去守魏土。”
“君臣的關係又不是恆定的。”
“可我還是儒家的弟子啊!”
儒家可是提倡“君臣父子”的。
“能活嗎?”何博又問。
“不知道。”
西門豹扶了扶自己的髮髻,發現它又有些鬆了,於是他心想:一定要老妻改改他的冠帽,讓它緊一緊,免得掉下來,露出他可憐的頭髮。
為國守土而死,這有什麼害怕的呢?於是何博只能不高興的回去了。
應西門豹的要求,他不能去找魏侯撒氣,除了鬱悶自己,還能如何呢?
回到鄴縣,
劉氏正在高高興興的為新人舉辦儀式。
喜和季伍也樂呵的站在角落裡,打量著新人。
喜說,“我的孫女好看吧!”
季伍說,“是好看,可惜這小子不行!”
瘦巴巴一個,能成事嗎?
“他爹更不行!”
季伍指著旁邊板著臉的劉升,語氣更嘲諷了。
“這老小子一點都不知道事啊,要是他兒子不娶你孫女,只怕劉氏的家主就輪不到他這一脈繼承了!”
劉升的才能,身為父親的劉平很清楚,也因此動搖過。
在劉和幼時,劉平就多次生起過將家族交給有能力的子侄的心思。
但他終究是有私心的,劉和長大後,身體康健,也顯得穩重,還和黑家交好。
在雙方議親成功之後,劉平最終決定,還是把家主傳給自己的血脈。
至於劉升?
就當他只有孫子劉和就好了!
聽季伍這麼說,喜也想起,劉平看重的一位侄子,也曾上門向漁議親,希望可以讓桑嫁給自己的兒子,為此他願意出一大筆錢。
但漁是個和善的父親,他詢問過桑的意願後,就拒絕了這件事,隨後才是劉平替孫子議親。
“沒事,劉氏家主看的清楚就行了。”
喜當鬼吏許多年了,還有點發下來當工資的法力,自然能看出,劉升的身體早已被酒色掏空了,還比不上他的老父親。
估計是要早死的,不會活太久折騰他的孫女。
喜因此很放心。
而何博那邊,則是把準備好的禮物塞到了劉氏安置賀禮的地方,並且不忘添上幾筆,寫明這是當年在漳水邊玩泥巴的友人,還有他的朋友贈送的禮品。
鬼神心裡還在抱怨:明明是很值得高興的時候,他卻因為西門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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