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保全,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只知道消耗人力財力,去和魏國硬拼,短時間內取得一定效果,之後又該如何?
人打沒了,
錢花完了,
河西之地失了再復,復了又失,老秦人仍舊蜷縮在諸夏的角落,苦著一張臉舔舐自己的傷口,繼續渴望的看著那到不了的東方。
更何況,秦國本來就有些商禮殘餘,如今瘋了,再想把國家拉回正規,打扮成被周禮浸透的樣子,是很難的。
如果他真的回到秦國,主持國政,可以做到這件事嗎?如果他做錯了選擇,讓秦國更早的崩潰,那又該如何呢?
公子連心中的惶恐,把那被魏侯監管的鬱悶都壓制了下去。
然後,他就聽何博小聲的嘀咕,“……還是要變法啊!”
於是公子連問,“秦國要怎麼變法,才能變回正常,乃至於強大起來呢?”
“我不是很清楚。”何博告訴他,“那個能夠讓秦國變法強大的人,可能還在角落裡玩泥巴呢!”
“可我看你點評楚國的時候,說的挺有道理的。”
“現在你我也算朋友了,難道我有了疑問,你不能為我解答嗎?”
何博哼了一聲,“你見面就扔我一石頭,也算我的朋友嗎?”
“那你把玉佩還給我!”
公子連也翻臉無情,伸手索要之前贈送的禮物。
何博已經將之塞到劉和夫妻的新婚禮物堆裡了,哪能拿的出來?於是他只能接受了公子連的脅迫。
但在說話之前,他提前宣告:“我的智慧不是很高深,只能用別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和你分析一下,治國應該注意的事情。”
公子連拍拍胸脯,“好!就這麼辦!”
“你現在就把我當成秦國的君主,為我講一下要注意的東西吧!”
於是何博問他,“治理國家,需要的是人口和土地,秦國有對鄉野之民進行管理,知曉他們的人數嗎?有丈量全國的土地,知道有多少耕田嗎?”
公子連搖了搖頭。
秦人狂野而好鬥,想把他們管束起來,是一件艱難的事,以前的國君也未曾考慮過一點。
畢竟打仗了,只要就地抓人即可,連國野都不用區分,自然懶得再去精細管理。
至於土地,則是大多為貴人掌控,上面去查,就如泥牛入海,一點訊息都回不來。
何博就說,“自家人和地有多少都分不清,還想做事嗎?”
公子連趕緊問,“如果把人都清點出來,又能做什麼呢?”
“有了人,還怕沒有事情做嗎?”
“知道自己的家底,就可以安排著去做相應的事情,而不用擔心消耗太多難以為繼,或者人力稀少無從下手。”
“可那些人,也不一定國君的話啊!”
“那就讓他們聽話!”
何博回憶起自己還做人時,在學校學習過的考試重點,揮了揮手說,“廢井田,開阡陌,行郡縣,獎耕織……難道還不怕人不聽話嗎?”
“秦人魏人楚人,他們都是人,怎麼他國的就溫順,秦國的就瘋狂?”
“不就是肉食者瘋了,然後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子民,逼得他們只能一塊瘋狂嗎?”
“你如果做個正常人,上行下效,別人自然會恢復正常。”
公子連於是起身,對著何博一拜,“受教了!”
他表露自己的身份,並且正式對何博伸出了邀請的手:“其實,我是秦國流亡至魏的公子,如果我有回到秦國的一天,一定會請你來輔佐我!”
何博在他對秦國格外關注的時候,已經對他的身份有所猜測了。
所以當公子連介紹自己時,他並不驚訝,也沒有因為西門豹的事而疏遠他。
但何博仍舊拒絕,“不要!”
他只是張口就來了一段後世歷史書上的總結,又不是真的胸有溝壑,哪裡能做出改變一個國家面貌的大事業呢?
何況何博並不是人,只是個任性的鬼神。
很多東西,他並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喜歡的人和事。
“如果你覺得我剛剛說的話,有給你一點啟發,那我只想請你幫忙做一件事。”
何博告訴公子連,“我有一個朋友,去往秦國以西的遙遠之地了,我現在也沒有他的訊息。”
“如果你能夠回到秦國,並且掌握權力,那麼能不能派人去打聽下他的訊息?”
公子連雖然是流亡來的魏國,但這也說明了,他在秦國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然的話,他哪來被排斥的資格呢?只是眼下,他明顯是沒機會回秦國的,西門豹的事拜託不了他,何博只能麻煩他去尋找公子朝了。
公子朝那麼年輕,身邊還跟隨著武力充沛的墨家弟子,現在應該還活著吧?“可以!”
公子連指著涑水發誓,“如果我有回到秦國,執掌國政的一天,就一定會派人去西方,尋找你的故友。”
反正只是派一支隊伍出去找人,又不是去打仗,消耗並不會很大。
這個承諾,公子連還是敢許出去的。
“只是,你真的不願意輔佐我嗎?”
公子連還有些不捨。
他總覺得對方應該知道更多的東西,只是不願意講罷了。
“不了,我以後很少會在安邑出現了。”
何博在安邑城外等著“嚇他一跳”的物件已經離去,自然沒有必要繼續轉悠。
涑水的水系也簡單,何博趴在水裡打著盹,就可以把進度條刷滿了。
至於在這邊顯靈,以吸引別人對他的供奉?
那也是沒必要的。
眼下,已經有了許多地方,修建起了祭祀河伯、山神的廟宇,何博並不缺安邑一地的香火。
何況這地方是魏都,魏侯就在這裡面,鬼神因為不喜歡這個國君,自然也懶得垂目於這座城邑。
“再見。”
何博對公子連擺擺手,然後就沿著河岸,越走越遠了。
〒_〒已經被榨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