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好生而惡死。
但朱存明白,自己不在這時候站出來,這支草軍偏師,大抵脫不了全軍覆沒結局。
三弟聰明絕世,卻也難免折戟時刻。
一則時運有利與不利,二則天下豪傑如過江之鯽,誰能長勝不敗?可這一戰對朱溫太過關鍵,要是落得全軍覆沒,他恐怕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朱存掣槍在手,眸光如鐵,投向蜂擁而來的敵兵,如潮的往事,紛然在腦海中浮現。
自己守在阿孃床前,瞧著穩婆剪斷臍帶之後,取下的那團遍身汙血的東西:“小孩子生下來這麼醜呀?”
阿孃微微一笑:“等到沃洗乾淨,二郎你就知道了。”
溫水沃淨了全身的血汙,小嬰兒用手摸朱存的面頰,咯咯直笑,白裡透紅的小臉漂亮得不可思議。
才幾歲大的朱存心中微動,突然覺得自己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孩子。
弟弟漸漸長大,比他漂亮聰明太多,卻一直相當黏他。
朱存本來也是個不安分的人,少年時曾做過一些好高騖遠的夢。
隨著三弟漸漸長大,他也覺著,這小子這麼聰明,有什麼事辦不好的?不用哥我再護侍著他了罷。
何況,那一陣朱存又碰上了個讓他眼冒桃花的女人。
輾轉數年,幾乎一事無成,唯一能拿來說道的是軟磨硬泡,將那個女人拐回家去,給他生了倆兒子。
隨後這婆娘就嫌棄朱存沒本事,跟一個小白臉跑了,然後被玩膩了的負心漢賣進了青樓。
朱存回來才知道,三弟這些年讓人欺負得很慘,被跟著學木匠的師傅汙衊,還被村東頭開酒館的騷娘們敗壞了名聲。
三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那些人卻肆無忌憚地欺凌、侮辱他。
在對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朱存,沒能陪在三弟身旁。
朱存揹著人狠狠甩了自己幾耳光。
“朱存!你也不看自己是甚麼東西,像個做大事的料子麼?”朱存對著鏡子,指著自己的鼻頭破口大罵。
對世間名利和女色全部看破之後,朱存發現自己變得前所未有地通透。
他發誓,三弟想做大事,自己便如石橋的橋柱般撐著。三弟有什麼看不清楚的,自己便做他的眼睛。
直到三弟成長到超越世間一切英傑,縱橫無敵手。
那一天,自己卻沒法再看見。
“三郎,人生路漫漫,二哥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友倫,友寧,原諒阿爹。咱不是個好父親,活著也沒怎麼看顧你們。大哥那人雖然古板,內裡心腸卻好,一直把你倆當自家娃兒看待。你們一定也能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罷。”
“阿孃,相信三郎,他未來做出大事業,一定替俺這個忤逆兒好好奉養母親盡孝……”
朱存心中默默自語,手中長槍卻激盪如毒蟒。
槍鋒斜指,乘馬而來的崑崙掌門鐵摩勒,都被朱存一往無前的一槍逼得閃避開去。
鐵摩勒身後的回鶻騎士卻且馳且射,發出流星般的箭雨。
在崎嶇的山坂上,這些騎射手的威脅,甚至大於特化衝鋒能力的長武突騎。
離弦後,箭矢的飛行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箭桿中還儲存著弓所賦予的能量,所以是彎曲的,第二階段,箭尖才能與運動方向一致,威力最大,第三階段,箭矢則會完全失去準度,變成“流矢”。
然而射箭如若要精準,往往需要近射。精銳的騎射手憑藉戰馬的速度,可以在近射時,就令箭矢迅速進入威力最強的第二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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