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李貴補充道。“什麼意思?”李倧望向李貴。
李貴說:“李爾瞻的意思是,只憑那道手書根本就提不走姜弘立和金景瑞這樣的天字號囚犯。他原本可以親自出面提人,但他出城實在太久,必然引起了光海的懷疑,所以他沒法子‘交’出姜、金,只能用強了。”
“用強?”李倧仍舊看著李貴,不過也瞥了崔鳴吉一眼。
“就是派人去義禁府把人搶出來。”李貴說道。
具宏問道:“如今全城戒嚴,八門緊閉,連打探訊息都做不到,要怎麼劫?”
“李爾瞻說。肅靖門的守門將張讓寧是他的門人,可以從那裡進城。”李貴說。
“所以.”李倧琢磨著問道:“李爾瞻所謂的合作,就是透過他的關係從北門進城,然後再去義禁府把姜弘立和金景瑞劫出來?”
“不止。劫出姜、金只是第一環,關鍵在於‘獻’字上。”李貴探出身子說道。
“‘獻’?”李倧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李爾瞻說。在他出京之前,世子曾在大庭廣眾之下命令他去義禁府殺人滅口。所以李爾瞻可以配合我們利用這點,把世子也牽扯進教唆叛國的案子中去。”李貴解釋道:“具體來講,就是讓欽差相信,他接到這個命令之後不願意執行,又怕世子派其他人去殺人滅口,於是假裝應下,並在那之後主動找到閣下。閣下聽說此事,很快召集人手殺入義禁府,劫出姜、金,這才使他們不至於在欽差進京之前,就被心懷鬼胎的光海父子滅口。”
“這個主意好啊!一石二鳥了!”具宏立刻讚道:“邸下。要是按這個主意辦,那就能一下子把光海和他的兒子都廢掉。還能贏得欽差的好感!”
李倧沒有接具弘的茬,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默齋公剛才說的是‘牽扯’?”
“閣下想的沒錯。”李貴深深地看著映在李倧眼裡的燈火。“李爾瞻明確說了,世子沒有參與到教唆叛國案子中。所以只能想法子將他牽扯進去。”
李倧眼神一動,不由得慨嘆道:“李祬也是個孝子啊。”
“邸下。欲成大事,豈可有婦人之仁!”具宏立刻勸諫道。
“舅舅,我只是說了個事實而已。”李倧說道。
“閣下。”崔鳴吉瞥了具宏一眼。“這不見得就是事實。李爾瞻此人素來奸猾,誰知道他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在下以為,世子不見得真就讓他殺人滅口了。或許李爾瞻只是為了活命,所以才編出了這套合作的偽計來。”
“子謙兄意思是殺了他?”李倧已經記住了崔鳴吉的表字。
“是。”崔鳴吉眼神一動,望著李倧。“李爾瞻說的每句話都是他的一面之詞。我們根本沒辦法確定他說的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也不可能保證他不會出爾反爾。要是信了他,那就是放虎歸山,遺禍未來。”
“閣下,這個險可以冒!那位袁欽差很快就會進京,反正義舉更是暗合天心。就算我們錯信了李爾瞻,那位欽差也決不會順著他的意思對我們下手。反過來說,現在殺了李爾瞻,也沒有任何意義。”彷彿是為了堵嘴,話到最後,李貴還望著崔鳴吉補了一句:“除了復仇洩憤。”
話說到這一步,具宏也明白李、崔二人目前所持的立場了,而他的立場素來堅定:“是啊,邸下!咱們放手一搏吧!就像您先前猜測的那樣,光海大概已經決定認罪認罰,力保他的兒子上位了。如果讓事態這麼繼續發展下去,可能咱們就再沒成事的機會了。反正大事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今天因為反正大業而聚集在邸下您身邊的人,難保不會在李祬坐上王位之後生出.”
“舅舅!”李倧低喝一聲,硬挺挺地截斷了具宏的話。
“.”具宏一凜,訕訕地低下了腦袋。
“默齋公。”李倧望向李貴,眼神堅定。
“閣下有何吩咐?”李貴挺直身子,正對李倧。
“我們現在就去那座延‘福’寺見見李爾瞻吧。”李倧說道。
“閣下,難道您忘了申景禧之獄嗎?”崔鳴吉沒有辦法了,只得搬出李倧同父同母的親弟弟綾昌君李佺試圖做最後的勸誡。
不過此話一出,李貴立刻就知道這個事情已經定了。因為最終導致綾昌君李佺上吊自盡的申景禧之獄,是終李琿一朝,少有的不是由李爾瞻挑起的獄事。甚至可以說李爾瞻本人,也是本次誣獄的受害者之一。
果然。李倧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子謙兄你記錯了。我弟弟他不是因為李爾瞻而死。”
“啊?”崔鳴吉瞪大眼睛,愣在當場。
“申景禧算是李爾瞻的門人,當時他就是在李爾瞻的家裡被抓的。”具宏冷冷地解釋了一句。
“萬曆四十三年申景禧下獄的時候,子謙已經因為幽母事件而被革罷了。”李貴幫崔鳴吉開脫了一句。
“不知無罪,子謙兄不必放在心上。”李倧收回眼神,緩緩地站了起來。“默齋公,咱們走吧。”
“好。在下的驢車就在外面。”連軸轉了一天李貴已經很乏了,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率先邁出步子。
“閣下,等等!”崔鳴吉倏地起身。
“邸下已經決定了!”具宏攔在崔鳴吉的面前。“你要是不願意.”
“舅舅!”李倧一把抓住具宏的肩膀輕輕地將他撥開。“子謙兄。范雎報仇,十年不晚。子謙兄不必擔心,我無意同李爾瞻結盟,不過與他虛與委蛇而已。”李倧本人確實與李爾瞻沒什麼仇怨,但他的那些追隨者卻幾乎都是李爾瞻的仇敵。
“子謙,我想汝靖應該也懷著十年報仇的心思。”李貴也適時地將崔來吉給抬了出來。
“閣下,二位,你們誤會了。在下既然來了這兒,就支援閣下的一切決定。在下只是覺得閣下不必以身犯險。”崔鳴吉苦笑道,“今天下來,李爾瞻始終不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是閣下在背後主導反正義舉。而且默齋公應該還記得,李爾瞻自己也說可以等姜、金劫到手上,再與閣下坦誠相見。所以默齋公完全可以繼續偽裝成仁城君、義昌君或者別人與他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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