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木炭!”陳主簿驚撥出聲。
張居正的身體猛地一震,他的目光在院子裡的三樣東西上來回掃視:燒製出的木炭、沒燒的枯草、還有那堆積如山的“豬食”。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燒一半,留一半!
燒掉的枯草,成了引火的煙幕,實際上是為了煉製這批藏在廢墟里的朽木,將其變成價值千金的木炭!
而留下的這一半枯草,既可以像之前說的那樣,製成草餅低價賣給百姓取暖,又可以在運輸途中,完美地將這批木炭和“豬食”掩蓋起來!
一石三鳥!何等精妙的算計!
張居正激動得渾身發抖,再看向田野時,那眼神已經不是崇拜,而是近乎仰望神明。
可他還是有一點不解。
他快步走到田野面前,指著那堆飼料,深深一揖。
“先生,居正明白了‘枯草’之計!可這……這飼料,又是何用?”
田野指了指木炭,又指了指飼料。
“一個燒,一個吃。”
他扔下這句讓所有人云裡霧裡的話,便徑直走向後堂,找地方補覺去了。
訊息比長了翅膀的鳥兒飛得還快。
不到一個時辰,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縣令張居正的“壯舉”。
望月樓的雅間內,盧俊聽著手下的稟報,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手中的酒杯都在顫抖。
“豬食?哈哈哈哈!他是從哪兒找來的天才?去亂葬崗挖了一天,就給我挖回來一堆豬食?”
“哈哈哈哈!”整個雅間裡,他的狐朋狗友們也笑成了一團。
“公子爺,那張居正怕是被您逼瘋了!”一個跟班諂媚地湊上前,“他以為這是過家家嗎?用豬食和爛草,就想跟我們盧家的真金白銀鬥?”
“人才!真是個人才啊!”
盧俊抹掉笑出來的眼淚,臉上滿是勝券在握的殘忍與輕蔑。
他猛地一拍桌子。
“傳我的令!通知城裡所有跟我們合作的商號!從明天起,米價、炭價,再給我漲三成!”
“我倒要看看,他張居正,怎麼把他那堆豬食,變成能救全城百姓的靈丹妙藥!”
......
先生!”張居正加重了語氣。
田野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看著他。
王捕頭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過來,他後背的衣服被砸破了,火辣辣地疼。他朝著張居正一抱拳,又看向田野,滿臉的苦澀。
“田先生,您是不知道,外面……外面都傳瘋了。”
“他們說縣衙沒錢買糧,就讓我們吃豬食,把我們當畜生。”王捕頭的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弟兄們今天在街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一個年輕衙役沒忍住,紅著眼圈低吼:“我們是衙役!是抓賊的!不是拉豬食給人當猴看的!”
抱怨聲像是會傳染,院子裡的氣氛愈發壓抑。
張居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知道,再不想出辦法,別說對抗盧家,他手下這幫人就要先散了。
他看向田野,目光裡帶著最後的希望和一絲懇求。
田野站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骨頭髮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輕響。
他沒理會眾人的抱怨,只是抬腳,慢悠悠地走到那堆飼料前。
他彎腰抓起一把,在手裡掂了掂。
然後,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眾人,望向縣衙之外,城西的方向。
“陳主簿買的那些牛馬,在哪兒?”
陳主簿一個激靈,連忙回答:“在……在城西的牲口市場,衙門租了最大的一塊欄圈。”
“走。”田野吐出一個字,將手裡的飼料灑回麻袋裡,率先向外走去。
眾人面面相覷。
王捕頭咬了咬牙,對著手下吼道:“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