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一道影子輕巧地落在田府的院牆上,像一片被風吹起的黑色羽毛,悄無聲息。
代號“夜鴉”。
天機閣最頂尖的情報斥候,也是最擅長“評估”的殺手。
他的任務不是殺人,而是用最小的動靜,探清目標的底細,為後續的雷霆一擊鋪平道路。
他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鷹隼,掃視著這座剛剛易主不久的宅院。
院內佈局簡單,防衛鬆懈,只有幾個僕人丫鬟的氣息,弱小得如同風中殘燭。
目標,田野。一個讓盧家公子一夜之間虧掉五萬兩白銀,淪為全城笑柄的神秘人物。
夜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再神秘的人,也有弱點。再堅固的堡壘,也有縫隙。
他的任務,就是找到那條縫隙,然後用針,把它撬開。
夜鴉的身體從牆頭滑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雙腳落地時,連地上的塵土都未曾揚起。
他看中了院子角落裡那幾株名貴的“墨菊”。
這是前任府主的心愛之物,價值不菲。
只要在上面塗抹上【天機閣】特製的“七日枯”毒液,此花便會在七日內由內而外腐爛,神仙難救。
第二天,他只需觀察田府的反應。
是驚慌失措,請來名醫花匠?還是毫不在意,直接剷除?
不同的反應,代表著目標不同的性格和府內的安保等級。
這是最穩妥,也是最優雅的試探。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身形如鬼魅般,朝著花叢飄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嬌嫩的花瓣時——
“唔……”
主臥的房間裡,傳來一聲含混不清的夢囈。
“春桃……渴……”
躺在床上的田野翻了個身,砸了咂嘴,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睡意。
“倒杯水……”
夜鴉的動作瞬間凝固,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與黑暗融為一體。
他屏住呼吸,連心跳都放緩到最低。
高人?
僅僅是自己一絲幾不可查的殺意,就被察覺了嗎?
“吱呀——”
房門被推開。
一個睡眼惺忪的小丫鬟,手裡端著一個木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夜鴉的瞳孔猛地一縮。
木盆?不是水杯?
陷阱!
她身上沒有任何武功的痕跡,但這種反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小丫鬟春桃揉著眼睛,顯然還沒睡醒,嘴裡嘟囔著:“公子爺真是的,半夜還要人倒洗腳水……”
她迷迷糊糊地,本該走向院子另一側的排水溝,卻鬼使神差地,朝著夜鴉潛伏的花叢方向走了過來。
夜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被發現了?
不對,她的腳步虛浮,眼神渙散,分明是無意識的行為。
是巧合?
他將身體壓得更低,一動不動。
春桃走到花叢邊,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
“哎呀!”
她手中的木盆脫手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嘩啦——”
一盆還帶著溫度的,混雜著些許藥渣和不明死皮的洗腳水,不偏不倚,從頭到腳,給這位天機閣的頂尖斥候,來了一場醍醐灌頂。
空氣瞬間安靜了。
夜鴉僵在原地,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頭髮、臉頰、脖頸,流遍全身。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草藥和腳氣的味道,蠻橫地鑽入他的鼻腔。
奇恥大辱!
他入行十年,執行過上百次任務,潛入過皇宮大內,刺探過邊關帥帳,從未有過如此……如此荒誕的遭遇!
一股暴戾的殺氣在他心中瘋狂翻湧,他幾乎要控制不住,拔出匕首,將這個該死的小丫鬟和那個該死的目標一起碎屍萬段!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專業的殺手,從不被情緒左右。
他強忍著噁心與屈辱,在丫鬟轉身回屋的瞬間,一個閃身,如壁虎般貼上了房梁的陰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