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

第538章 義武奮揚

“唏律律……”

“額啊……救我、救我……”

殘陽西斜,本就荒涼的饒樂水河畔,由於無數戰後屍體堆砌而生出莫名悲慼。

大漢的旌旗仍舊在矮丘上飄揚,可契丹迭剌部的旌旗卻早已跌落地面,被無數腳印踐踏得面目全非。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屍體開始腐爛的惡臭,引來成群的烏鴉在低空盤旋,發出刺耳的鳴叫。

它們時不時俯衝下來,啄食那些尚未完全冷卻的屍體上最柔軟的部分,時不時隨著打掃戰場的漢軍將士到來,撲騰飛向空中,等待下次撲食機會。

“把這些契丹狗的屍體都堆到那邊去,澆上火油燒了。”

“再過幾日天氣便會變熱,不好好處理便會引發瘟疫,不要偷懶。”

“是……”

戰場上,漢軍的校尉、旅帥及隊長們正在不斷吩咐麾下的兵卒,而那些兵卒則是接令後將所有沒有價值的屍體都拖向了遠處的大坑。

馬懿翻身下馬,不斷穿梭在戰場上,每一步都得小心避開地上這橫七豎八的屍體。

“救……救我……”

微弱的呻吟聲從一堆屍體下傳來,馬懿停下腳步,用佩刀撥開上面的兩具屍體,露出一個滿臉血汙的契丹青年。

那年輕人看起來不過二十歲,腹部有一道可怕的傷口,腸子已經流出了一部分。

契丹青年看到馬懿的漢軍裝束,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求生的本能讓他伸出顫抖的手,用馬懿聽不懂的語言哀求道:“救我…救我……”

馬懿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垂死的敵人,而契丹青年也明白了什麼,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閉上了眼睛,接受命運的安排。

刀光一閃,青年的喉嚨被精準割開,鮮血噴湧而出。

他的身體抽搐了幾下,然後徹底靜止,成為了具冷冰冰的屍體。

“郡公仁慈,竟給了他個痛快。”

跟在馬懿身後的幾名都尉忍不住開口,馬懿則是擦乾淨刀上的血跡:“終日在戰場上搏殺,今日希望痛快宰了他們,來日也希望敵人能給我個痛快。”

“呵呵……郡公說笑了,我大漢立國以來未嘗敗績,天下還未曾有能擊敗郡公的人。”

面對身後幾名都尉的言論,馬懿微微頷首,緊接著便將目光投向了遠處已經搭建好的營盤。

這時,西邊傳來了騷亂,但見數千騎兵裹挾著數萬老弱婦孺而來,哭嚎聲打破了戰場上的寂靜,也使得那些老弱婦孺心態徹底崩潰。

地上躺著的屍體,對於漢軍來說是敵人,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自己的血親。

不少人崩潰的朝馬懿他們的方向叫喊,然而屍體是不會動的,馬懿他們更不可能放任屍體不管。

“加把勁,天黑前把這些屍體都處理了。”

“是!”

吩咐過後,馬懿轉身走向大營,而營內也升起了無數火光。

“漢將承恩北破戎,捷書先奏未央宮;天子預開麟閣待,只今誰數貳師功……”

大戰結束,勝利的喜悅開始在漢軍營內蔓延,由於軍中禁止小調,故此將士們便高唱凱旋詩詞,烘托得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馬懿加快腳步返回大帳,不多時便在靠近大帳同時,見到了許多人已經聚集大帳外。

不等他靠近,帳簾被兵卒掀開,眾將先後走入其中,而馬懿也加快腳步,小跑著進入了帳內,並在左首位坐下。

眼見眾人落座,斛斯光滿意頷首,同時拿出文冊道:

“此役大捷,我軍僅陣歿六百五十七名將士,傷殘八百八十餘名將士,便擊斃近萬胡虜,俘虜數萬口。”

“契丹夷離堇,迭剌部頭人敵輦戰死,可記大功!”

“除逃了數百胡兵塘騎外,迭剌部已經盡數覆滅。”

斛斯光的話,令帳內的眾將們忍不住露出笑容,而斛斯光則是繼續說道:

“某已經探明,此前投降我軍的那個探子並非迭剌部的塘騎,想來是契丹各部中有人藉助我軍之手來重創迭剌部。”

“迭剌部遭受重創,得利的便是遙輦部,此人定然是遙輦欽德派來的。”

“契丹的這位可汗,還真是心狠手辣。”

斛斯光忍不住輕嗤,不等眾人開口便拔高聲音:“可他若是覺得一個迭剌部便能滿足我軍胃口,倒也未免小瞧我軍了。”

“傳令,向洛陽報捷,此外斛斯律率一萬馬步兵及傷兵返回柳城,率民夫為我軍運送糧草前往遼水中游,某親自帶軍切斷契丹北逃之路!”

“是!”斛斯律連忙作揖應下,而斛斯光也在軍令下達後,立馬令人屠宰俘虜的牛羊。

不多時,肉香味便在饒樂水西岸的漢軍營內飄蕩,三萬漢軍將士頓時放開胃口,胡吃海塞了起來。

在他們胡吃海塞的同時,狼狽奔逃了數個時辰的迭剌殘部終於擺脫了漢軍的塘騎。

此刻數萬人的迭剌部已經化作歷史,只剩下的耶律阿保機身後的三十多名精騎和二百多名輕騎。

“遙輦欽德……遙輦欽德……我誓殺遙輦欽德!!”

此時的耶律阿保機雙目赤紅,他已經在逃亡路上猜到了迭剌部是被誰出賣。

迭剌部滅亡,對於契丹各部都是傷害,只有遙輦部能夠得益。

只是遙輦部擁有兩千精騎和三千輕騎,此外還有兩萬多部眾,遠不是如今的他能對付的。

迭剌部已經衰敗,他必須找到辦法,重振迭剌部的榮光。

“啜裡只,我們現在應該去哪?”

隊伍中的隊帥策馬追了上來,如果耶律阿保機給不了他個好的答案,他恐怕會選擇拋棄耶律阿保機。

不止是他有這種想法,而是其他人都有這種想法。

面對人心思動的局面,耶律阿保機咬牙道:“去拔裡部,我舅舅在那裡,他會幫助我們,乙室已部也是!”

隨著耶律阿保機搬出乙室已和拔裡部,原本還在浮動的人心立馬安定了下來。

拔裡和乙室已兩部與迭剌部世代聯姻,且兩部實力強大,雖然不至於直接為耶律阿保機與遙輦部開戰,但也絕對能庇護他們這二百多人。

只要得到兩部的支援,哪怕無法接掌契丹夷離堇的位置,他也能推舉自己舅舅暫時接替這個位置,等待日後自己想辦法再奪回位置便是。

他不恨大漢,因為他們和大漢本就是敵人,且大漢是在正面戰場上擊敗了他們,他自然也要想辦法在正面戰場上擊敗大漢。

他恨的是遙輦欽德,是這個出賣同族的叛徒……

想到遙輦欽德的那張臉,耶律阿保機便陰沉了臉色:“走!”

在他的吩咐下,二百餘騎跟著他向徹徹兒山繞道而走,而漢軍的兵鋒也並沒有因此而停下。

契丹八部中實力最強的迭剌部幾乎全軍覆沒,這讓漢軍更加從容應對這場戰爭。

漢軍的塘騎開始在遼河以南的廣袤地界不斷搜尋,但凡發現契丹八部的蹤跡,後方的騎兵和馬步兵立馬就攜帶著一個月甚至半個月左右的軍糧開始追擊。

“嗚嗚嗚……”

“狗崽子,他們又追上來了,不要管牧群了,先撤退!”

三月初八,當漢軍的號角再度響起,正在撤退路上的遙輦欽德臉色鐵青,立馬催促著部眾開始撤退。

一時間,十餘萬牧群被拋下,近八萬遙輦部的契丹、奚人開始繼續北逃。

縱馬逃亡的路上,遙輦欽德突然有些後悔將迭剌部的訊息走漏給漢軍了。

他沒有想到從訊息透露到敵輦敗亡只用了七八天的時間,以至於他根本沒有跨過遼河,就遭遇到了漢軍的塘騎。

此刻漢軍的騎兵在後方宛若獵人追捕著他們,遙輦欽德已經算不清楚自己死了多少外圍塘騎,他只知道還有幾十里路就能渡過遼河,屆時就能繼續北上徹徹兒山了。

漢軍再厲害,也不至於追過遼河,追到徹徹兒山才是……

“嗡隆隆……”

“可汗!後面!!”

突勒斯的聲音喚醒了遙輦欽德,他回頭看去,但見南方還有更為龐大的揚塵。

“是漢軍的主力追來了,不要吝嗇馬力,他們肯定是輕騎追擊,只要馬力消耗殆盡就追不上我們了!”

遙輦欽德發了瘋的抖動馬韁,他身後的族人們也是如此。

七多遙輦部的契丹人不斷北逃,而後方的漢軍也正在不斷追擊。

“直娘賊,跑的還真快!”

大漢旌旗在空中鼓舞,李可舉則是看著前方的揚塵越來越近。

期間能看到不少掉隊的契丹人,若是他們下馬投降則派人留守直接受降,可若是他們還試圖逃跑或反擊,則是有漢軍將士騎射將他們斃命。

這些人之所以掉隊,本來就是因為騎的馬是劣馬,自然沒有甲冑護身。

箭矢在面對甲冑的時候威力不足,但若是面對身穿獸皮襖的普通人,那便是足以致命的兵器。

從正午到黃昏,兩軍走走停停的追出七十餘里,北方的遼河清晰可見,耳邊彷彿不再是馬蹄聲,而是河水聲。

然而眼下的季節還是太冷了,遼河的河水冰冷刺骨,許多體力不支的馬匹和族人肯定無法渡過遼河。

若是敵輦在此,他會選擇率領部中男丁掩護老人孩子渡河北撤,可遙輦欽德不會。

當數萬遙輦部的契丹人勒馬遼河,等待遙輦欽德下令時,遙輦欽德卻從自己馬鞍旁的布袋裡抓出一把豆子,翻身下馬餵給了自己的軍馬,為它增持體力。

其餘人見狀也是有樣學樣,可遙輦部裡能吃得起豆子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兩千多披甲的精騎外,其餘人只能放任自己的馬匹低頭啃食那些剛剛冒頭的青草。

後方的漢軍距離他們越來越近,而遙輦欽德則是看向面前這二十餘丈寬的遼河,暗自咬了咬牙。

“渡河!”

沒有任何措辭,只是簡單的渡河二字,瞬間讓無數遙輦部的契丹人心生絕望。

汝奚部的時瑟啜、突勒斯更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們本以為遙輦欽德會帶領勇士斷後,給予部眾扎筏子渡河的時間,結果卻只是如此簡單粗暴的軍令。

三月初的遼河冰冷刺骨,哪怕水位不如汛期高,卻也足以捲走那些體力不支的孩童和老弱。

時瑟啜與突勒斯面面相覷,他們有意反駁,但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說出口。

草原上弱肉強食,捨棄那些孱弱的部眾,也能為他們在徹徹兒山遊牧時節省口糧。

想到這裡,二人咬牙下令:“渡河!”

話音落下,他們便帶頭與遙輦部的那些精騎開始渡河,而這些精騎則是將多餘的豆子分給了自己家人乘騎的馬匹。

這些馬匹的體力很快得到恢復,隨後便跟著隊伍踏入了遼河之中。

遼河的水位並不高,由於不是汛期,眼下的水位不過二三尺罷了,但河水卻冰冷刺骨,讓人忍不住寒顫。

七萬多人渡河的景象著實令人感到震撼,可許多沒有力氣的馬匹根本渡不過這冰冷刺骨的河水。

人仰馬翻的事情不斷髮生,明明水位不高,但慌亂之下落水後,許多人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能不斷撲騰。

若是有人搭把手還能站起來,可若是無人幫忙則是直接溺亡其中。

面對這些情況,遙輦欽德根本沒有關注,他只是在自己麾下精騎過河後,耐著性子等待著他們的親眷過河。

兩千精騎及其親眷上萬人,而奚部的突勒斯、時瑟啜則是隻有一千多穿著甲冑的甲兵和七八千家眷。

隨著這兩萬多人過河,遙輦欽德這才將目光投向南方不遠處。

此刻騎在馬背上的他,已經能夠看到漢軍正在從遠處疾馳而來,他擔心漢軍騎兵直接渡河追擊,因此調轉馬頭吩咐道:“走!”

沒有任何猶豫,他帶著這兩萬多人便向北繼續撤退,而那些想要追隨他的契丹人和奚人則是加快了渡河的腳步。

還有上萬老弱知道自己無法渡河,烏泱泱的擠在遼河南岸,眼見漢軍越來越近,他們直接舉手表示沒有敵意。

四千多漢軍精騎從遠而近疾馳而來,見到上萬契丹人和奚人投降,他目光立馬看向了遠處逃遁的契丹、奚人殘部。

“讓他們伐木造橋,修建營地,等郡王率軍抵達再渡河也不遲!”

他沒有貿然追擊,而是選擇俘虜這上萬胡人來為漢軍造橋。

在他的軍令下,上萬契丹、奚人被俘,而那些僥倖過河的人則是連忙追著遙輦欽德而去。

還有的人不想逃亡,頓時站在遼河北岸等待漢軍渡河。

只是一條遼河,頓時讓遙輦欽德北上的隊伍減少了三成人手。

好在被拋棄的都是老弱病殘和少量男丁,他倒也不至於肉痛。

反正迭剌部已經滅亡,自己又得到了突勒斯和時瑟啜的支援,遙輦部儼然是八大部最強的部落。

這次自己不僅要坐穩可汗的位置,還要拿下夷離堇的位置。

在他這麼想的同時,那些被俘的胡人已經在漢軍監視下,將遼水南岸的樹木砍伐,建造為簡易的木橋,直通遼河北岸。

李可舉派出數百名塘騎向北追蹤遙輦欽德的蹤跡,隨後便在此地紮營,等待後方斛斯光所率的馬步兵到來。

時間在這種情況下很快過去了三天,沒有了牧群耽誤時間的遙輦欽德很快北遁二百餘里開外,而李可舉也只能不斷增派塘騎來探尋他們的蹤跡。

三月十二日,斛斯光所率的萬餘馬步兵及四萬多民夫才駕駛著兩萬多輛馬車從南方不斷靠近,直至最後紮營此處。

“末將慚愧,此役只俘虜了兩萬男女及二十萬牛羊馬匹,未能重創遙輦欽德。”

營盤牙帳內,李可舉表面羞愧開口,可心底卻有著自己的驕傲。

此次追擊遙輦欽德,除了十幾個騎兵倒黴墜馬和二百多名騎兵掉隊外,他根本沒有任何死傷。

“李兵馬使自謙了。”

坐在主位的斛斯光開口安撫他,同時說道:“這兩萬多契丹人,便暫時充入軍中做民夫,那些牧群都留在此地。”

“某觀此地地勢不錯,又有遼河相伴,遠離東邊的遼澤,倒是可以築城在此地開墾。”

斛斯光來時便看過此地情況,起碼能開墾十餘萬畝耕地,養活上萬百姓和千餘兵卒不是問題。

若是沿著遼河修築十餘座城池,開墾上百萬畝耕地,那便能將戰事防備在遼水以北,河北和遼東也就可以潛心發展了。

這麼想著,帳外突然有快馬疾馳而來,隨即翻身下馬走到帳門處作揖:

“稟告郡王,馬兵馬使破烏隗部於黃羊口,殺胡二千六百餘口,俘虜上萬,獲牛羊馬匹十萬。”

“斛斯兵馬使破品部於殺狼坡,殺胡千八百口,俘虜八千,獲牛羊五萬。”

快馬的稟報,使得斛斯光忍不住撫須點頭。

“如此一來,契丹八部便有四部遭受重創,想來安都督那邊也不會毫無收穫。”

斛斯光分析局勢,隨後對李可舉說道:“派快馬告知安都督我軍駐地,請其速速到此匯合。”

“末將領命!”李可舉連忙應下,隨後派出快馬將軍情送往安破胡所部。

接下來幾日時間裡,斛斯光率領俘虜及民夫開始在營盤原地修築夯土城,而馬懿、斛斯金也在契丹各部北上後,帶著俘虜與繳獲前來匯合。

後方的民夫源源不斷將物資送抵,此處被斛斯光取名平虜城(翁牛特旗),而平虜城的民夫也隨著物資不斷運抵而越來越多。

三月二十二日,安破胡所率的三萬馬步兵與六萬民夫抵達平虜城,平虜城外已有六萬漢軍,十四萬民夫及四萬多俘虜。

安破胡功績確實不錯,但資歷還是不如斛斯光,因此旁人稱呼他為安王,而斛斯光只稱呼他為都督。

“北邊的塘騎都探查差不多了,遙輦欽德等人逃往了徹徹兒山以北的平地松林,距離此地有六百里左右路程。”

“若是要繼續深入,以我軍所攜帶糧草,最多支撐萬餘騎兵北上,此地兵馬也需要撤回南邊,減少糧秣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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