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

第521章 掃洛俱盡

在這熱火朝天的景象中,張瑛與趙英卻把手搭在了腰間的鄣刀刀柄上。

與此同時,數千民夫中也有不少人藉助挑土、推車的工作離開了此地。

他們七拐八拐,最後在上陽宮西邊熊耳山下見到了大批的農夫。

這些農夫的胖襖下鼓鼓囊囊,每個人都在二三十歲左右。

旁邊不遠處是耕牛與存放農具或用於休息的草廬,而農夫們則是在驅使耕牛翻地,目光卻又不斷張望,好像在等待什麼。

眼見十餘名民夫推車前來,他們便紛紛投來目光,而這十餘名民夫則是來到了官道兩旁其中之一的一處草廬中。

走入廬內,身穿甲冑的張直方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而領頭的民夫也連忙作揖道:

“陛下在上陽宮外下車,眼下步行走入宮內。”

“上陽宮內有五百兵卒,護送陛下前來的兵卒亦有五百之多,且甲冑精良。”

得知此事,張直方眉頭微皺,但卻並沒有退縮,而是轉身吩咐身穿甲冑的另一名將領:

“全軍都套上胖襖,莫要讓甲冑顯露出來,緊跟陛下車駕,聽到民市號角聲後再動手。”

“是!”將領不假思索應下,很快便有人在官道兩旁的各個草廬間奔走起來。

隨著他們奔走結束,數百名襖下鼓鼓囊囊的人紛紛乘坐早已準備好的牛車往洛陽城趕去。

牛車上除了人坐的位置外,其餘地方擺滿了各類肉乾和果脯來用於偽裝。

數百人看似很多,可分散開來,再混入往洛陽趕去的百姓中,各自距離錯開,看上去並不起眼。

在這數百人出發的同時,宣輝門外的民市之中的某處酒肆二樓,此刻也聚集了剛剛從城內走出的數十名相熟官員。

更換衣裳為布衣的豆盧瑑目光看向眾人,繼而說道:“陛下已經出城,眼下只需要等車駕返回,便可以在此動手了。”

“是否過於危險了?”同樣身穿布衣的裴澈皺眉看向他,又隱晦看向窗外陰沉的天氣。

“這裡聚集宣輝門不過二百步,若是某等不能立馬救下陛下,恐怕都會被留在此處。”

裴澈的話,也是眾人所擔憂的事情,畢竟他們都沒想到豆盧瑑竟然會選擇在如此靠近皇城的地方來劫持天子。

“事情成敗在此一舉,某已經安排好了後手,稍後洛陽城必然混亂。”

豆盧瑑信誓旦旦的說著,群臣不疑有他,只能安靜等待了起來。

洛陽城外的民市沒有城內坊市的那麼多規矩,豆盧瑑他們躲藏的酒肆,實際上就是開在橫街左右的酒肆。

稍後李佾的車駕肯定會經過此處,而他們便可由此處將李佾救出,走小路南下山南東道。

想到此處,眾人紛紛緊張了起來,而他們腳下的酒肆一樓中,數十名食客雖然都在埋頭吃飯,可動作卻卻很慢,目光始終盯著酒肆外面。

類似這樣的酒肆,橫街之上還有七八家,可情況大多與此處相差不大。

酒肆背後的院子內,更是蹲守著上百名身穿甲冑的健壯男丁,每個人都呼吸沉重,十分緊張。

明明是寒冬時節,可不少人額頭還是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顯然他們也知道今日之事九死一生,但他們已經收了家主的錢帛,那些錢帛足夠他們的家人及兒孫數十年不愁吃喝,這便是他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原因。

與此同時,上陽宮內的李佾巡視了上陽宮一圈,十分滿意的走了出來。

見到張瑛、趙英時,他不免評價道:“雖不及紫薇城,但也不輸於圓璧城和東城、西城了。”

“殿下滿意便好,只是如今還請殿下換套衣裳,繼續在上陽宮待一會。”

趙英恭敬行禮,李佾此刻哪怕反應再慢也發現不對勁了,不免惶恐看向張瑛。

張瑛雖然看不上李佾,甚至想把他處理個乾淨,但畢竟劉繼隆吩咐過不能讓李佾受傷,所以他只能冷靜道:

“有賊人試圖劫持殿下,謀臣皆是為了殿下安危考慮。”

“好!”聽到張瑛這話,李佾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猜到了試圖劫持自己的這群人,恐怕就是當初韋昭度背後的那群人。

想到此處,他順從的帶著兩名妃子去更換了衣裳,而趙英也找來了三名身形與他們相當的人。

隨著衣裳更換,趙英派兵百餘人將李佾休息的宮殿給保護起來,並帶著張瑛及偽裝的那三人走出上陽宮。

在兵卒護衛下,三人成功走上大輅,在大輅內休息了起來。

“出發回宮!”

趙英調轉馬頭,吩咐了四百餘名馬步兵後,便帶著隊伍往洛陽皇城的宣輝門走去。

遠處混在百姓之中的張直方在見到“李佾”登上大輅,並在隊伍保護下往皇城趕去後,頓時便帶人加快了腳步。

洛陽城四周經過數年太平,湧入人口早已恢復到了二十萬。

每日進出洛陽城的百姓足有上萬,官道上動輒數百上千人,所以他們這幾百人在散落開來後並不顯眼。

至少在張直方看來,漢軍沒有理由會發現自己。

只是對於趙英來說,張直方等人的手段簡直漏洞百出。

不用說他,便是張瑛都看出了這群人的蹤跡,甚至忍不住嘲諷道:“一群土雞瓦犬。”

“他們在宣輝門外的民市還有後手,小心為主。”

趙英提醒著張瑛,張瑛聞言也略微收斂了表情,二人沉默著率領數百漢軍馬步兵向數里外的民市走去。

不多時,四百餘人的隊伍便跨過民市的牌坊,從牌坊下穿過走入民市橫街之中。

“來了!”

時刻觀望的裴澈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漢軍返回的身影,緊張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豆盧瑑。

豆盧瑑心中忐忑,但依舊強裝鎮定:“民市的橫街長三百步,等陛下車駕來到酒肆面前,某便令人吹號動手。”

他的話引得了眾人認可,而街上的無數百姓也在漢軍到來後,紛紛退避到了街道兩側。

十丈寬的民市橫街,在四百餘馬步兵與大輅的進入下,竟然變得有些狹窄。

他們速度不快,從牌坊到豆盧瑑他們埋伏的地方,不過百五十步距離,卻走了整整半盞茶的時間。

在群臣緊張之時,城門處卻傳來了嘈雜聲,緊接著城門忽然關上,而原本還在行進的漢軍隊伍也紛紛停了下來。

“吹號!!”

豆盧瑑攥緊布衣下襬,拔高聲音忽然開口。

等待許久的家僕見狀,頓時開啟窗戶,取出牛號角將其吹響。

“嗚嗚嗚——”

“殺!!”

瞬息之間,數家酒肆與小巷中衝出許多套著胖襖的家僕,他們手持利器,頭戴面具,從四面八方將四百馬步兵包圍起來,以此限制騎兵衝擊。

“保護殿下!!”

“下馬列陣!”

“跑啊——”

趙英與張瑛厲聲開口,馬步兵紛紛開始下馬列陣。

這些家僕手持鄣刀與大棒,源源不斷的從酒肆和街巷中衝上街來,街道上的百姓被驚嚇四走,漢軍則是結陣自保。

“殺!!”

“砰……”

長槍與大棒不斷碰撞,鄣刀不斷劈砍在漢軍甲冑上,雖然不能破防,卻也給漢軍造成了些許失誤。

這時,橫街二樓的窗戶紛紛開啟,無數弓弩朝著漢軍射去,豆盧瑑連忙叫嚷:“勿要傷到陛下!!”

漢軍中作為陣腳兵後排援兵的跳蕩手見狀,紛紛持強攻對射二樓的那群刺客。

以漢軍八步面射的本事,這些本就沒有甲冑防護的刺客,不斷被射死在二樓雅間之中。

“嗶嗶——”

刺耳的哨聲響起,豆盧瑑臉色大變:“先救出陛下,勿要與他們糾纏!!”

在他的提醒下,刺客們漸漸朝著大輅逼近,而漢軍就好像軟腳蝦一樣,被他們輕鬆破開了陣腳。

“駕!!”

兩名刺客衝上大輅,抖動韁繩便駕駛大輅在四周刺客的掩護下試圖衝出重圍。

只是四周漢軍不斷壓來,他們最終只能放棄大輅,拉開車門將其中身穿常服的“李佾”拉了出去。

“護住陛下!!”

豆盧瑑眼看著身穿皇帝常服的身影出現,立馬便在交代過後看向身後官員:“走!”

在他的吩咐下,眾人紛紛走酒肆後面的小院離去,漢軍則還在與留下斷後的刺客交戰。

百餘名刺客掩護著他們走出民市,裴澈這才有時間追問道:“漢軍為何關上了城門?!”

豆盧瑑聞言眼放精光:“看來國賊已經除去了!”

裴澈還未消化這則訊息,便看著眾人衝出了民市,也看到了被刺客們擁簇的那道身影。

“陛下!”

裴澈激動上前,卻見那人模樣二十四五,只是將鬍鬚颳了個乾淨,表情惶恐失態,胯下甚至有水印,十分怯懦。

“汝是何人?!”

裴澈愣了片刻,追上來的豆盧瑑也反應了過來,大聲質問此人身份。

“駕駕駕……”

在他們質問的同時,遠處揚塵四起,馬蹄聲如悶雷般一陣陣壓在眾人心頭。

數千精騎持著大漢旌旗前來,不多時便將宣輝門外的民市徹底包圍。

豆盧瑑他們身旁的刺客紛紛列陣,但與數千精騎相比,宛若海中扁舟,弱小得難以察覺。

在他們的注視下,精騎中有人抖動韁繩走出,雖然距離數十步外,卻依舊能看出此人外貌出眾。

“羽林左軍中郎將張延暉,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待豆盧侍郎久矣!”

張延暉自報家門,還直接說出了豆盧瑑的姓名與官職,這令豆盧瑑等人臉色驟變。

“國賊劉繼隆早就知道某要舉義兵?!”

豆盧瑑臉色難看,他只覺得自己是個耍戲的貨郎,而劉繼隆便是那看戲的看客。

面對豆盧瑑這問題,張延暉輕笑道:“整個洛陽城,又有幾人不知道汝等所想?”

“汝等還真以為,汝等拉攏的那群人,都想著與汝等一同作亂吧?”

“若非陛下未曾下旨,汝等首級早已高懸城門之下了!”

“不過眼下也不遲,汝等首級合該落入某手中,成就某之軍功!”

張延暉話音落下,他便調轉馬頭返回陣內,身影漸漸消失。

“嗚嗚嗚——”

號角作響,數千精騎開始挺起手中長槍,抖動馬韁開始催促軍馬前進。

在嗡隆隆的馬蹄聲下,不過二百餘人的豆盧瑑等人紛紛拔出腰間用作裝飾的佩劍》

“某計不成,乃天命也!”

“大丈夫報國就在今朝,便是下了黃泉亦能向太宗臣表忠心,殺!!”

豆盧瑑等人自以為奮勇的喊殺起來,但當漢軍的鐵騎碾壓而來時,他們便好似阻擋車轆的螳螂,連半點聲響都未留下,便已經被揚塵吞沒。

與此同時,帶兵斷後的張直方也看到了漢軍鐵騎將豆盧瑑等人討平,並開始朝著民市靠近的情況。

此刻的民市,四面八方都是漢軍精騎,千餘刺客在這數千精騎的馬蹄下顯得尤為可笑。

缺少長槍軍槊的他們,僅憑大棒根本就不是人數數倍於他們的精騎對手。

喊殺聲不斷在民市中響起,趙英、張瑛等人則是帶著馬步兵配合騎兵在這街巷中不斷將所有刺客屠戮殆盡。

除了留下百餘名活口,其餘此刻紛紛化作屍體,以鮮血染紅了宣輝門外的民市街道。

張延暉策馬而來,身後還跟著十餘輛鼓車。

只是這些鼓車上的軍鼓紛紛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每輛車三根粗壯的柱子。

已經死去的豆盧瑑、裴澈、張直方、崔沆等數十名官員屍體,就這樣被掛在柱子上,隨著馬車而在空中不斷碰撞,滴落鮮血。

宣輝門在此時緩緩開啟,張延暉則是帶著這十餘輛鼓車和數十名官員的屍體穿過宣輝門甬道,走入了皇城橫街之中。

橫街左右的衙門門口,此刻已經聚集起了數百名官吏。

宣輝門外民市與皇城諸司衙門距離不過裡許,那聲勢浩大的喊殺聲自然瞞不過他們。

雖然他們已經有了猜測,可是看到張延暉帶著上千精騎進入皇城,還將那些掛著屍體的車子一輛輛停在各司衙門面前時,眾多官吏還是忍不住的有些膽寒。

張延暉調轉馬頭,對四周官吏拔高聲音道:“叛臣豆盧瑑、張直方、裴澈、崔沆等四十九人率此刻襲擊隴西郡王車駕,現已伏誅。”

“某奉陛下旨意,率兵抓捕與其勾結作亂之官吏,凡有違抗者,就地格殺!!”

他的聲音才落下,不少官員便臉色更添三分慘白,可心裡依舊抱有僥倖。

在他們的注視下,張延暉從馬鞍的側包中取出一本文冊,所有精騎也紛紛翻身下馬,做好了準備。

“左僕射李溥、員外郎李迢、嗣薛王李震、郎中張涉、太學博士王……”

“此為誣告!!某忠心陛下,怎會參與叛亂!”

“荒謬!某從未與豆盧賊子相會!”

“額啊……”

無數官員站在衙門前,面對張延暉顫指欲辯,不等他們開口便被蜂擁而至的羽林左軍鐵腕一扼,喉間咯咯。

此刻張延暉所念出的名字宛若索命名單,只要有人被點到,立馬便有羽林左軍的將士前來拿人。

他們渾然不顧這些官員的哀嚎喊冤之聲,只是冷著臉將所有被點到的人盡數抓走。

若有人試圖反抗,便有將士搶過笏板,猛擊其面部致使其口吐鮮血,牙齒連帶血肉脫落。

正因他們手段過於粗暴,故此每當他們從人群中抓走一人,四周官員的臉色便慘白半分。

哪怕是隴右及關西籍貫的官員,此刻也不敢大聲喧囂,紛紛低著頭站在原地,只能用餘光看著那群前番還在與自己交談的官員被羽林左軍生拉硬拽的帶走。

代表身份的官袍被撕扯破爛,笏板被隨意丟在地上,幞頭與頭冠散落一地。

他們不僅僅在外抓捕官吏,便是南衙之中正在當差的官員都被直接帶走。

上千羽林左軍的將士,兩兩一組將犯事官吏全部帶走,最後甚至因為人手不足而調來了羽林右軍。

這場鬧劇從午後到黃昏,哪怕暮鼓作響,羽林左右兩軍的將士卻依舊在皇城抓捕官吏。

城內的金吾衛,神武、龍武左右兩軍將士也隨著天色漸暗而舉起了火把,穿梭於各街坊之中。

便是洛陽城的暮鼓聲,也壓不住他們抓捕犯事官吏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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