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胡者,賊也!”
“江左高門容留諸胡,皆為賊也。”
“魏王?”
林道眼角瞥著江左來使“手下敗將都是郡公了,這魏王又有何用!”
“夷狄都能開府儀同三司。”
“這魏王,我不受。”
顯陽殿內,江左來使,一臉無奈的站在原地。
他很想直接了當的說,你這可是王爵,而且還是魏王。
江左諸公的意思,你是真不明白?
想來這乞活帥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出身,竟然連這都不懂。
江左的世家門閥,家中都有藏書,知曉百年前的三國舊事。
現在的情況,與當年何其相似。
以乞活軍的強勢表現,蜀地的成漢,兩三年內就將淪入乞活軍之手。
涼州那邊,一番討價還價後,必然也是會臣服於乞活軍。
到時候一統北方的乞活軍,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十年之外,吳其為沼乎?休養生息二十年後,江左必然扛不住,一如當年的東吳。
與當年的魏晉相比,乞活軍缺少的僅僅是天子不在手中。
江左諸公為乞活帥上魏王,意思很明顯,就是說你可以做曹魏,接受禪讓取而代之。
現在是接觸談判階段,滿足江左諸公的條件,後面的事情自然也就簡單了。
使者沒想到的是,這位乞活帥,竟然在胡虜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糾纏,實在是沒有大格局。
“大都督。”
使者環顧四周,期待乞活軍中有能人出面勸說。
可惜沒有。
他只好躬身行禮“羌人之事,無足輕重。”
“自前漢起,來投中土夷狄者,皆予高爵乃是慣例。”
“這些夷狄,又豈能與大都督相提並論?”
給胡虜封高官,漢時就有了,類似千金買馬骨。
在權貴看來,這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底層出身的乞活帥,在這上面糾纏,好沒意思。
林道眯起了雙眼“無需多言!”
“將那些羌人全都交出來。”
“在這之前,我什麼都不想談。”
他一揮手“貴使請回吧。”
使者心頭腹誹不已‘這些寒素出身的,真是上不得檯面。’
‘北地無英豪,使豎子成名!’
待到使者離去,乞活軍文武自是出言附和大帥,斥責江左小朝廷。
林道看了眼王猛,命眾人各自離去。
皇宮中的女子,並不知曉外界的變化。
她們整日裡都是裝扮的花枝招展,爭奇鬥豔,想盡一切辦法,去吸引大帥的注意力。
唯有謝道韞,能察覺到絲絲異樣。
因為寫毛筆字不好看,林道許多文書都是讓謝道韞代寫。
從這些文書之中,她察覺到乞活軍正在集結精銳,嚴加訓練。
甚至從字裡行間,例如於河畔湖邊加強水性訓練,分發服用防治一些江左當地疾病的藥物,蒐集江左之地山川水紋風土人情資料等等,察覺到不少端倪。
對此,謝道韞並未多言。
該代筆的時候繼續代筆,該侍寢的時候就侍寢。
沒跟穿越女似的,急不可耐表現自己,更加沒有向外洩露。
就像是她曾經與父親說過的那般。
既是別家之人,自當以夫家為主。
別說江左了,就算是謝家有事,她也不會多言一句。
若是不懂得這些,恐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直到某天,林道突然宣佈閉關,一切軍國大事皆交由王猛處置。
謝道韞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
林道不是閉關,是打仗去了。
至於目標,自然不會是沒什麼大江大河的涼州蜀地。
林道帶著挑選出來的精銳,輕裝上陣一路急行,直奔淮水岸邊。
實際上除了軍中將領之外,尋常軍士都不知道這是要去哪。
出營的時候,只說是長途行軍訓練。
沒有後勤輜重的拖累,全員精銳的急行軍,速度真的極快。
依靠著綁腿膠鞋,以及大量高熱量食物的支撐,每天行軍都在百里以上。
看似很快,實則與當年司馬懿,八天急行一千二百里擊破孟達相比,還是差了些。
偌大的北地,經歷多年的殘酷屠戮。
現如今只剩下了幾百萬人,可以說是極為空曠。
“行百里,方有一塢堡。”
“三百里,方有一城。”
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林道心頭漸沉。
南行路上,竟然與北邊相差無幾。
到處都是荒無人煙,人類活動的痕跡,正在快速被自然界吞噬。
曾經被砍伐的森林,重新生長出來。
曾經的良田,長滿了灌木荒草。
曾經的村莊城鎮,只剩殘垣斷壁,為綠色覆蓋,狐鼠出沒其間。
沒有了人,大自然會重新接管一切。
“夷狄,門閥世家。”
“你們這是做了多大的孽!”
石虎殘暴,卻並非個例。
甚至於,許多高門大姓在殘暴方面,比起夷狄也是毫不遜色。
“對同類這麼狠的,或許也只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