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你與他對過兩劍,感受如何?”
鬥嘴鬥不過,慕容情倒是沒表現出什麼不甘、怨恨,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給兩位家將餵了傷藥,轉頭就小聲問詢慕容天罡。
慕容天罡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出劍極快,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而且,力大無窮,明明修為是其弱點,對拼劍力卻沒佔到什麼便宜。生死搏殺,到底誰勝誰負,還得兩說?”
“這事做得有些差了,吐雲部拓跋小子,自己生出來的事情,自己承擔。你又何必從中插嘴?偏偏還打不過人家……這下,慕容世家的名聲,都變成梯子,助此子成名。”
慕容情搖頭道。
她心知自家這個侄子的脾性,說什麼“勝負不好說”,那就等於在說“我真的打不過”,已經是心虛膽怯了。
要知道,年輕一代之中,【北霸南天】齊名,慕容天罡何曾對哪一個後起之秀示弱過。
往常評論某人之時,都是諸如“能擋我三招”、“不是一合之敵”、“土雞瓦狗”、“實非英雄”等話,沒人值得他說上一句好話。
“此等英雄豪傑,才十六歲啊……”
慕容情目光悠遠,愣了愣神,她想了想過往聽聞過的傳奇故事之中,有誰在十六歲,已經跨入江湖一流。
幾個璀璨有若星辰的名字,從腦海一一劃過。
慕容情不再多想,眼中全是驚意。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此時想到先前遠遠見著的陸無病劍術,就有了更多的發現。
那劍術,快得連自己都有些看不清楚。
定然是有著極其獨特的催勁發力法門,更或者說,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境界。
如果內力修為再跟上來,除了先天高手,這天下,還有誰敢輕言勝他?
這麼一想,就更加震撼,心想被陸無病那略顯稚嫩的面容給騙了。
這哪裡還能當成是天星宗小弟子?
明明是一個正在緩緩升起的明日之星。
就算是算上天下所有上三品高手,他都已經不算弱者。
這一點,從慕容天罡的反應就能看出來。
這位江南四大公子之首,表現在外的就是三品修為,配合慕容家的乾坤劍、陰陽磨,可戰二品。
事實上,她這個當姑姑的瞭解得更深刻一些,對侄兒的修為水平心中有數,知道他悄悄的在年前,就已經服用寶藥,通了第二十二條經脈,踏入二品修為。
就等著有機會一鳴驚人呢。
結果倒好……
被人鳴了。
聽著四周喧囂,慕容情輕輕撫摸自己的的臉,觸手玉潤滑膩,仍然吹彈得破……
‘可惜,我終於是年紀大了啊,當年的武林八美,如今已經漸漸不再被人掛在嘴邊。’
“清兒與瑤兒這次沒跟著出來嗎?她們不是最貪玩的,這麼大的熱鬧都不來看……”
慕容情突然說道。
“姑姑,你在亂想什麼呢?他可還沒贏呢,只不過小勝半招,至於嗎?”
慕容天罡面紅耳赤,什麼公子氣度,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四周望了望,發現沒人關注自己這邊,壓著聲音道:“若是沒有發生先前的事情,那小子的確是配得上清兒妹妹或者瑤兒妹妹。但如今卻再不可能,若是讓他們走到一起,豈不是說我慕容天罡賣妹求饒?”
“你還是不明白。”
慕容情搖頭,看著侄兒左邊臉頰上的劍痕傷口,心想人在局中,果然很難跳出局外。
這是被嗔念迷了心眼啊。
“咱們慕容家立身處世,憑的是什麼?憑什麼歷經四百年,仍然屹立不倒?”
“聯……姻。”慕容天罡嘴裡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雖然是不願意承認。
但他不得不認可這一點,歷代家主,把這家訓都刻到所有後輩的腦門深處了。
慕容家的女子哪一個不嫁得好?比如,某某王妃,某某掌門夫人,某某世家嫡母……
別人一提慕容家,武功並非排在第一位,財產也算不得天下前列,唯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慕容家的那些姑爺們。
隨便拎一個出來,這天下都會抖三抖。
“等會,大比之後,奉上重金,把薛玉和佟四海兩人,送到蘭香院,請陸無病醫治。他不是說自己是醫道聖手嗎?正好,看看他的成色。”
慕容情捂嘴咯咯輕笑。
嬌軀亂顫。
慕容天罡心下狂跳,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多看,苦著臉道:“被人打了,還求他本人醫治,這種事,咱們做不出來。”
“咱們做得出來,你不去,我親自去……”
慕容情笑眯眯的說著話,貌似不經意的點了一句,“對了,紫陽宗那裡少接觸,不要聽他們的任何說詞,三神峰的家事,你最好是旁觀。我這裡好說話,兄長那裡可不好說話。”
“侄兒省得。”慕容天罡心中一凜,連忙應下。
……
“傻眼了吧。”沈心竹看著自家兄長那略顯呆滯的面容,心下好笑。
她暗暗揮了揮拳頭。
心中則是在想。
‘我早就知道陸師弟非同凡響,想著他有朝一日飛龍在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一別經年,不對,才多少天啊,經月還差不多。就能力斬西漠狂刀,劍敗慕容天罡……這是何等天賦,那顆【天龍護心丹】算是送對人了。’
雖然在慕容天罡心裡,自己並不算敗,還有拿手本事沒有用出來。更是有些疏忽大意,出手之時沒有全力以赴。
但這只是他自己認為。
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交手兩合之間,這位江南四公子之首,就被打得危機四伏,險象還生。
而陸無病呢,別說全力了,甚至,他連汗都沒出,只是隨意出了兩劍。
佔了優勢時,又輕盈退開,讓對手拼命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何等的遊刃有餘?沈心竹甚至覺得,陸無病那一劍刺在慕容天罡的臉側,都是有意為之。並不是力有未逮。
別看他前面兇橫霸道的,連殺兩人眉頭都沒皺一下,也是因為兩個草原蠻子,碰觸到逆鱗……
至於慕容公子,一點小小的口舌爭端,他其實並不放在心上,也不願意給如今形勢不算太好的天星宗再惹強仇大敵。
吐雲部落,畢竟深處西漠,遠得很。
至尊上師納蘭垂再怎麼強大,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不成器的徒弟,跑到中原來。
人家位高權重,享盡尊榮,在草原幾乎比得上一個小國國王。
你能想像一個國王,會親自萬里迢迢吃風喝沙的去追殺一個不起眼的仇人嗎?
因此,陸無病說殺了就殺了,出得心中一口惡氣。
而慕容家呢?可不是一樣,那是一個惹不得的馬蜂窩。真論勢力實力,一點也沒比天星宗弱到哪雲。
甚至,如果發動了一些慕容姑爺,搞不好得三神峰全部出動,才能抵擋得住。
這個世家,顯然不是眼前可以打得死的。
既然打不死。
做人就留一線,日後也好相見。
隨意之中暗藏真意,更是一舉盡收天星眾弟子之心,讓人大感佩服。
相比起來,嶽靈風雖然劍法出眾,名聲在外,這一次,卻是被比得渣渣都不剩。
“造勢啊,陸兄弟果然了得!”
良久,沈萬劍才長吐一口氣,苦澀說道。
造勢不造勢,他其實不在意,他信奉的是,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虛假。
但問題是,就以目前對方所出三劍來看,每一劍,都比自己冒著生命危險煉出來的劍術要精妙得多。
威力之宏大,出劍之快捷,簡直就是自己內心最深的渴望。
換句話說,他練伏龍八劍,練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在夢中,最多也只是想像成這般模樣了。
這還怎麼打?“妹啊,你說陸兄弟是不是隻會這三劍?”
“你說是就是吧,很可能他攻完這三劍之後,立即氣血兩虛,再也揮不動劍了呢!”
“真的嗎?你也這麼想,那果然……”沈萬劍聞言大喜,轉眼就看到自家小妹似笑非笑的神情。
“老哥我只是有點不甘心。”沈萬劍頹然道,身體垮了下來,一下子變得鬥志全無。
“有什麼不甘心的,聞道則喜,所以,我說沈木頭你就是個木瓜腦袋。這是自己人啊,他實力越強,劍法越高,豈非是天大的幸事。
你想要把自身劍法再精進數步,都不用無頭蒼蠅一般的苦苦思索了,直接請教,跟他學一學就會了,多省心啊。”
“呃……果然是這個道理。”
沈萬劍這麼一想,就立刻感覺海闊天空,心中一片豁然開朗。
再看自家妹妹,就覺得高山仰止。
這傢伙腦子絕對有些不正常,非常人可及。
難怪,孃親在自己很小的那時候,總是說,以後你要聽妹妹的話,你妹妹可比你聰明多了啊,小呆瓜。
想到孃親,沈萬劍不知不覺,眼眶溼潤,迷迷濛濛中,好像當初的那個溫柔面容也是這樣輕輕笑著。
“怎麼了,哥?”
“沒事,這天星峰今日風好大,有沙子進了眼睛。”
……
厲飛鷹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看著舉著雙手壓下四周聲浪的陸無病,心中掀起狂濤。
陸無病表現出色,劍斬強敵。
把嶽靈風這位大師兄的風頭都壓了下去,引起望天涯一脈弟子歡呼倒也罷了。
但為何,自家虎魄一脈眾弟子,也跟著一起歡呼呢?
不但是跟著自己來的這十餘個精英弟子。
就連金玉堂那邊,也同樣的支持者眾。
這樣的弟子……
何德何能?
便宜都讓歐陽老兒給佔盡了。
當日,呸,當日也搶不過他。再說當日我還真沒想搶,若是在護送途中,多打一打感情牌,與陸長風夫婦拉點關係,是不是今日的情形又不一樣。
聽著四下裡傳來的呼喊聲。
厲飛鷹彷彿回到了三十年前。
當初,也有一個師兄,這麼站在山上,振臂一呼,四周雲起響應。
自己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小蘿蔔頭,站在人群中滿臉狂熱。
那人銳氣沖天,劍可裁雲,一眾師叔伯,都以他馬首是瞻,後來怎麼著了?過往一切都已化為雲煙。
師兄的死訊傳來之時,自己只來得及在他的衣冠冢前燒得幾張紙錢,敬上一壺水酒。
救命之恩,授劍之情,終歸是再也還不了啦……
“義父?”
“義父……”
耳邊聽到餘青山疑惑的呼聲,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厲飛鷹深吸一口氣,晃了晃腦袋。
“青山啊,我教了一個【爭】字,卻沒教你一個【忍】,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心裡想什麼,都會寫在臉上?”
“啊?”
我寫什麼了我?餘青山滿臉懵逼。
義父又在發什麼神經?是被那小子的劍術給嚇到了嗎?“義父不用擔心,這次大比,孩兒必勝。他劍法雖然精妙,但快捷有餘,威力不足,破不了我這琉璃金身的。”
餘青山自信的拍了拍胸膛,拍得咚咚作響,就如拍在鋼鐵之上。
“為父說的不是這個,前些日子的論兵勢,你還記得嗎?”
厲飛鷹嘆息說道。“記得,義父問我,若是敵勢勝我十倍,該當如何應對?孩兒當時沒有回答,只說要回去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