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鳶臉色微變。
“因他武功高強,這事被鏢局瞞了下來,一月之後,他在津沽花樓被人下藥,劃花了臉,拼死才逃了出來,後來他才得知,當日迎他的花娘,是那書生的姐姐,她自賣入花樓供弟弟讀書,那書生做了多年西席,苦苦攢了銀錢,遇害那日,正準備去替他姐姐贖身。”
“他沒死,那花娘便自盡了,一封血書被花樓中的小姐妹送到了津沽府衙,以伸冤屈。”楚硯之緩緩道,“可鏢局財大氣粗,與府衙勾結,以未尋到書生屍首,證據不足為由,草草結了案。”
“後來我路過津沽,聽聞此事,最終將此人捉拿,他被判流徙黔中。”
言畢,楚硯之看向秦鳶,見她繡眉微擰,便道:“要說什麼?”
“兩條人命,便只是流徙?”秦鳶道。
楚硯之有些詫異,他本以為秦鳶會義憤填膺,亦或害怕自己差點落入一個亡命之徒手中,沒成想她語氣淡淡,卻道出了其中根結。
“父皇這些年好施仁政,囚犯之中,除非有謀逆大罪的,少有見血。”楚硯之淡淡道。
秦鳶眸色一深,卻不再多言。
好施仁政,可上一世林家滿門皆滅,她的阿兄更是足足受了三千刀的凌遲之刑。
天家的性命金貴,普通人卻如螻蟻。
真真是沒有錯的。
她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再多的鬱憤都只能含血咽入腹中,死死閉口不言。
楚硯之也不再說話,方才一番話好似插曲,馬車中又變回了先前沉寂,秦鳶不再望向車外風景。
好在馬車很快停下,秦鳶不必再忍耐,先掀簾子下了馬車。
等她雙腳落地,望著微晃的車簾,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楚硯之行動不便,她是不是該?
沒等她思索自己是不是要上前幫忙,身邊忽然便擠過來一人,掀了簾子,等著楚硯之下車。
楚硯之撐手一挪,伸手借了那人的力,身子微微騰起,另一隻手扶住那人早已備在馬車邊的木製輪椅扶手,穩穩落下。
秦鳶冷眼看著,忽然明白了楚硯之那深厚的內力,到底有多少是迫不得已。
若沒了功夫,他便真的是個廢人罷了。
“驚雲,走吧。”楚硯之吩咐道,那人推著他先行,秦鳶落後半步,跟在一旁。
她下車之後便已看清,此處乃是大理寺,可越走越是幽暗,顯然不是去大理寺前廳的路。
她腳步方才一頓,楚硯之便已察覺,“我們去刑堂。”
秦鳶有些疑惑,大雍的大理寺多負責案件稽核及複核工作,並不關押人犯,也不設刑堂。
可如今?
許是洞悉她的疑問,楚硯之聲音從前方傳來:“我掌了大理寺後,讓人設的刑堂。”
隨著他的淡漠聲音,絲絲血腥之氣撲向秦鳶的鼻尖。
刑堂大門燈火通明,更襯的入口處幽暗有如地獄。
楚硯之停在入口處,回身看她,光與暗使他唇角上勾的輪廓更為深刻,猶如刀削斧刻而成,透出幾絲華美的陰冷與邪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