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間,就見她的髮絲絞進他襯衫釦子裡了。
難怪剛剛頭皮發疼。
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一點點將她纏繞的髮絲從紐扣上解開,隨即,緩緩抬眸。
四目相接,時微呼吸頓住,轉瞬,別開臉。
顧南淮掃過她耳後紅暈,嚥了咽乾燥的喉嚨,坐直身子,“老太太身體康健,一直在江城,常常掛記你。”
時微想起顧奶奶,臉上染笑,“我也很想念她。”
顧南淮,“改日,我安排你們聚一聚?”
右腳踝突然刺痛,時微遲疑地點了點頭。
自從腳傷後,她很少見人的。
想來,顧南淮這話只是隨口的一句客套罷了,她沒放在心上。
車廂陷入冗長的靜默。
時微看著車窗外,顧南淮一直正襟危坐,一路上沒什麼話。
他送她一直到別墅門口,梅姐出來開門,看見顧南淮很是意外。
時微性冷,從來不近男色的……
今晚居然有男人送她回來。
而且,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名門出身的矜貴公子。
比他們家先生看起來穩重許多。
時微同顧南淮道了再見和感激後,在梅姐的攙扶下進了別墅。
……
婚後,季硯深幾乎從不晚歸,就是有應酬,也會在十點半趕回來。
唯一一次,十一點後回來,還是年前的一個冬夜。
那晚,他應酬完,天空飄起了初雪,路過一家網紅糖炒栗子店,記得她喜歡吃,日理萬機的大總裁頂著寒風,淋著初雪,排隊給她買糖炒栗子。
那晚,為了維持體重身材,從不吃宵夜的她,破例吃了十顆他親自剝的栗子。
今晚,時微聽完冥想音樂,剛過十一點,樓下還沒傳來汽車引擎聲。
吃了顆褪黑素,她關燈睡去。
第二天六點,時微醒來,想起季硯深昨夜是回來了。
她記得那時自己迷迷糊糊聽見汽車引擎聲,好像是後半夜的事。
時微洗漱後,穿戴整齊出臥室,遇到梅姐從季硯深房間出來,她懷裡抱著髒衣簍。
“梅姐,先生昨晚喝酒了吧?”時微問了句,尋思著,該給他煮個醒酒湯。
梅姐垂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沒看見她。
時微挑眉,“梅姐?”
梅姐抬起頭,連忙笑道:“啊,哦,微微,先生昨晚是喝酒了,衣服上都是酒氣。”
時微注意到她躲閃的眼神,以及空氣中浮動的酒氣、隱隱的胭脂俗粉味兒。
是季硯深換下的衣服上的味道。
時微面不改色,吩咐她,“梅姐,衣服你先放著,先去給先生煮份醒酒湯,茶水間櫃子裡有我之前囤的,一包800毫升水,小火慢燉半小時。”
梅姐“嗯”了一聲,放下髒衣簍,下樓煮湯去了。
她走後,時微拿起季硯深換下的白襯衫,還沒湊近鼻間,便聞見濃郁、甜膩的桃子味女香……
——蘇暖暖最愛用的一款香水。
網上流行一條這款香的香評:穿上這款香,就像一顆引誘男人垂涎的熟透蜜桃。
時微心口發冷。
開啟微信,舞團群裡,一個女孩發了一張照片,包廂藍絲絨沙發裡,坐著六七個年輕男子,都是江城豪門公子哥。
其中,C位坐著的,低頭蹙眉點菸的男人,是季硯深。
“大家猜猜,到底哪個是暖暖的男朋友啊?暖暖說了,就是其中之一!”女孩問。
時微跌坐在沙發上,怔忪許久,直到臥室裡響起剃鬚刀的聲音,她才回神,拎著髒衣簍下樓。
季硯深準時下樓用早餐。
時微正在吧檯做手衝咖啡,他到她身後,輕輕擁住她。
“早,季太太,怎麼沒去臥室找我?”男人嗓音磁性慵懶,帶著宿醉後的沙啞。
時微抬眸,在酒櫃玻璃反光裡,看見他。
清雋俊臉,眉目深邃英挺,含著溫柔笑意,白襯衫脖間掛著一條領帶。
“你昨晚那麼晚回來,尋思著給你衝杯咖啡提神,聽說,你昨晚在首府?”時微語氣淡淡,漫不經心地問。
季硯深下巴抵著她發頂,透過玻璃注視著她,“嗯,圈裡哥幾個聚聚,時嶼也去了,老周想找他設計私人別墅。”
時微輕輕攪著咖啡,悄悄試探,“沒遇著我們舞團裡的一群小姑娘?”
季硯深揉了揉一側太陽穴,“嗯,看到了,吵吵鬧鬧的,還去我們包廂打了招呼,對了,是那個蘇暖暖領頭的。”
男人眼神一如既往的坦然。
時微機械地攪著咖啡,目光暗暗盯著他,“蘇暖暖是去找她男朋友的吧。”
季硯深微愣,語氣淡淡,“嗯?她交了男朋友?”
“交了,昨晚也在首府,還以為你認識的。”時微不動聲色,以閒聊的口吻道。
季硯深鬆開她,“沒注意。”
時微,“聽說就是你們圈裡的,你會不知道?”
“男朋友?”季硯深聽笑話似的,輕笑一聲反問。
時微眉頭微挑,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依舊閒聊的口吻,“嗯,她跟舞團姑娘們說,男朋友就在你們其中。”
季硯深端起咖啡杯,倚著吧檯面對她,姿態慵懶,“我沒注意她跟的誰。”
“再說,我們這個圈層的,誰會承認蘇暖暖那樣的是女朋友?”
呡一口咖啡,他睨著她,漫不經心的樣兒,“也就是玩玩。”
時微暗暗一怔,注視著他。
他輕描淡寫的樣子,彷彿在說與他不相干的事,話裡話外還帶著對蘇暖暖出身的傲慢。
但他襯衫上,那麼濃的香水味怎麼沾上的?
以及蘇暖暖為何總暗戳戳地挑釁她?
季硯深對上她審視的目光,“季太太,你這什麼眼神?審犯人呢?對,我昨晚被灌了酒,還晚歸,錯了!”
放下咖啡,他站直身子,端正態度的樣兒。
時微回神,悄悄轉移話題,“不是,偶爾的放縱,我能理解,就是……怎麼感覺我們季先生有點紈絝子弟的味兒了,還會說出玩玩女孩兒這種話。”
季硯深剛追她的時候,時微也覺得他這種豪門太子爺,對她這樣出身普通的女孩,不過是玩玩。
時間證明,他不是。
他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學業、事業上也是極為自律要強的,跟那些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哥不一樣。
季硯深抿唇,目露讚賞,“季太太,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細節,我這話也是從霍祁那幾個的三觀、認知角度來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