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賜病逝的訊息熱度還沒有散去,六月二十四日清晨,太醫署忽遣人來報,太中大夫橋玄於府中溘然長逝,無疾而終,享年七十六歲。
橋玄的逝去,實在是讓人惋惜。
橋玄是真正的君子,不懼權貴,不貪慕榮華,即便是跋扈將軍梁冀的權勢抵達巔峰之際,面對梁冀觸犯了律法的心腹羊昌,也堅持用囚車押解進京。
孝桓晚年,鮮卑、南匈奴、高句麗叛亂,劫掠邊境,橋玄任度遼將軍,假黃鉞,皆平之,任職三年異族皆不敢犯境。
這位兩任九卿、兩任三公的真名士逝去後,海內前來弔唁者竟比楊賜還要多。
安北將軍領幽州刺史曹操上疏,請求親自為橋玄抬棺送葬。
曹操是當真將橋玄當作了祖父一般對待,二人是忘年之交,在曹操為人所譏諷,就連親眷都認為他只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之時,是橋玄鼓勵他認可他,因此二人的感情非常深厚。
曹操時常與橋玄互通書信,接受安北將軍與幽州刺史的任命後,橋玄還在書信中為曹操講述在幽州需要注意的事項,講述他當年面對鮮卑、高句麗時的經驗之談,並鼓勵曹操,希望曹操不要辜負他的期望,成為安定漢室江山的賢臣。
六月初十的時候,橋玄還曾寫書信給曹操,說夢見了當年因為他不願意繳納贖金而被撕票殺死的幼子,認為自己可能時日無多,與曹操在信中開玩笑說,將來曹操若是經過他的墓地,如果不拿一斗酒和一隻雞來祭奠他,車馬過去三步以後,曹操若是肚子疼可不要怨他。(注1)
橋玄的書信是透過日行一百五十里的正常行進速度運送的,而曹操彼時在薊縣,距離雒陽有一千九百里,用時十三日方在六月二十三日傍晚抵達曹操手中。
曹操當晚便寫好了書信,以開玩笑的口吻表示接受橋玄的約定,恰好在橋玄逝世這一日寄出。
當一封四百里加急書信用時五日抵達薊縣的時候,曹操還不敢相信橋玄當真逝世了,悲傷得哭暈了過去,醒來後便向天子上疏請求回京。
劉辯准許了曹操的請求,併為橋玄安排了與楊賜同樣規制的喪葬儀式,使五官中郎將伏完持節追位特進,贈車騎將軍印綬,並追封大棘鄉侯,食邑八百戶,追諡“正武”。
還不待劉辯和百官們暫歇,六月二十八日夜,光祿大夫劉寬於府中病逝。
劉寬與楊賜同為弘農郡華陰縣人,而且同樣享年六十六歲,這對好友就像是約定好了似的,前後而去。
劉寬五次擔任九卿,兩次擔任三公,在朝野的威望並不比六任九卿、三為三公的楊賜遜色多少。
然而這一次,劉辯並沒有再度同楊賜、橋玄的葬禮那般,身著素服臨府弔唁,只是遣高望對外宣稱,天子因接連三位重臣逝世,哀傷過度病倒了,故而無法前往弔唁。
百官也都理解,接連三員重臣逝世,而天子今年才虛歲十五,雖然少年老成治國有方,卻終歸是還未見過多少生老病死的少年郎,驟然因為傷心過度而病倒,似乎也正常。
而劉寬的喪葬只是按照尋常秩二千石官員逝世的規制辦理,雖然天子也賜下了棺柩等祭器,追贈劉寬為車騎將軍,並追封務鄉侯,賜食邑六百戶,由其子劉松襲爵,這份賞賜已然算殊遇了,但珠玉在前,百官都能覺察出天子對待這位宗室長者,並沒有如同對待故太尉楊賜這般極盡恩賞。
天子為劉寬也定下了大殮後十五日後下葬的規制,但送喪的隊伍的規制,卻只是侍御史桓典主喪,五名御史臺令史居中護喪,以驍騎營校尉成廉率軍司馬黃蓋、高覽三人駕駛戰車隨行護衛,唯有將作大匠蔡邕為之手書碑文的恩賜是一致的。
當然,實際上劉辯是沒有生病的。
他的身體還沒那麼脆弱,他只是單純不願意為劉寬弔唁。
劉寬是宗室長者不錯,但他是太祖高皇帝第十五世孫,而劉辯本人卻是太祖高皇帝第十三世孫,論輩分他是劉寬的祖父輩,憑什麼要為這個宗族後輩弔唁?除了輩分問題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劉辯不喜歡劉寬這位臣子。
劉寬也許是個好人,但對於漢室而言他絕對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宗室,被世家豪門的觀念荼毒過深,極度反宦官,哪怕如今的宦官皆為賢宦也不例外。
最讓劉辯不喜的是,劉寬始終試圖為他灌輸“聖天子垂拱而治”這個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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