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人鄭知縣壓根不知道此案,叫來刑名大席周師爺一問才知昨天班房是往牢裡送了個人,說是把本縣一個秀才給打成重傷。“人是昨天剛送來的,案子具體尚未問清,學生便想等事情弄清後再稟報縣尊的。”
周師爺說這話時有點做賊心虛的樣子,顯然是被錢家打點過幫著一起嚇唬王家的。
“班房現在做事越來越沒規矩了,沒有本縣的捕票怎敢擅自拿人?”
鄭知縣如何不知道班房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伎倆,也清楚周師爺定是收了好處,只當著外人面也不好過多斥責,轉而委婉詢問送進牢中的犯人同趙安這個教授有什麼關係。
“倒也沒什麼關係,趙某也是受人之託過來問問,鄭大人秉公執法即可。”
因身份學歷都是假的,趙安不敢直說王萬全是自己表哥,順著這條線很容易查出他是興化人,而不是甘泉人。
這也是他為何沒直接以王萬全表弟身份找錢家哥仨的原因。
很容易穿幫的。
鄭知縣點了點頭,問周師爺被毆打的生員什麼情況。
“被毆打的是本縣生員錢修文,人倒是無甚大礙,應是受了些皮肉外傷,若縣尊以為此案不必過堂,學生這就叫錢修文撤告。”
周師爺也是人精,明白府學教授不會無緣無故過問此事,既然王家請動教授出面,那這事只能淡化處理,反正錢家也不是真的要往死裡坑妹夫。
無非藉機敲點錢財。
“錢修文?”
鄭知縣對這人印象很深,此人常替人到衙門打官司,也算是相熟的,未想倒是叫人給打了。
看了眼趙安,斟酌了下讓人叫來刑房的馮主事對其吩咐道:“你去讓錢修文撤告,撤告之後吩咐牢裡將王萬全給放了,以後沒有本縣的捕票不得擅自拿人。”
“啊?是,大人。”
馮主事不知錢家這事怎麼就叫縣尊知道了,又見周師爺不吭聲,心虛之下哪敢耽擱就去辦撤告的事了。
鄭知縣這邊自是同府學教授“研究”起府試來,與知府大人對趙安這個怎麼看都不順眼不同,鄭知縣話裡話外對趙教授都很推崇,隱隱有些佩服的意思。
鄭知縣給面子,趙安當然也給面子,便不急著回去,只正與鄭知縣深入交流時那位刑房馮主事卻來了,吞吞吐吐說案子的原告也就是苦主錢修文不肯撤告,且人就在門房登記交狀子。
交了狀子登了記,知縣就必須審問案子,甭管重了輕了都要給個判罰結果出來,不然人家就能到知府衙門上告。
這就讓鄭知縣犯難了,他總不能強迫苦主撤告吧,況苦主還是個秀才。
想了想便準備讓周師爺去與錢修文“協調”,這時趙安卻開口了:“鄭大人,既然苦主不肯撤告,不若叫他過來問問案由也好,若真是那王萬全罪有應得,鄭大人便替苦主做主好了。”
話聽起來一點問題沒有,實際卻是讓鄭知縣起一個調解作用,爭取把案子化解了。
這點,鄭知縣自是心知肚明,擺手示意馮主事將人帶來。
很快,頭上裹了好幾重紗布的錢老大在兩個兄弟攙扶下走了進來,見到縣尊大人時還裝模作樣的抽抽幾下。
“學生錢修文(草民錢修武、錢修德)參見知縣大人!”
錢老二跟錢老三不約而同跪倒在地,錢老大卻是沒跪,秀才見縣官無須下跪。
看了看像是受傷很重的錢修文,鄭知縣搖搖頭吩咐一旁書辦道:“原告有生員功名,給他賜座。”
“是,大人。”
書辦忙搬了只椅子出來,錢修文坦然落座後,朝知縣大人欠了欠身:“謝縣尊賜座。”
鄭知縣微微點頭,以商量語氣道:“錢修文,你一秀才何故與平民爭執徒惹事端的,今本縣瞧你似無甚大礙,不若就此撤告,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大人,王萬全打的學生頭破血流,官府理當對其嚴加懲治,豈有叫學生這苦主撤告的道理縱是要學生撤告,學生也不能就這麼被人白打吧?”
錢修文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老三將自己的狀子給呈上去,言外之意撤告可以,您縣尊好歹也得讓他王萬全賠錢吧。
接過狀子的鄭知縣有點犯難,錢修文的意思是要那王萬全賠錢,這個要求不過份,但賠多少呢?判多了是不給趙教授面子,判少了這錢修文要是不依,事情就有點棘手。
正尋思判多少時,忽聽一旁趙教授對身邊隨員道:“去,把這人的椅子給我撤了。”
跟校長大人一起來的護衛老宋二話不說上前就將坐在椅子的錢修文拽起,另一隨員老何則一把將椅子拎起提到邊上。
搞的錢家哥仨一臉懵。
“你們幹什麼?!”
回過神來的錢修文如受天大侮辱般無比氣憤指著趙安道:“生員賜座是朝廷給我等的權力,縣尊都沒撤我座,你是什麼人敢撤我座!”
“我是學官。”
趙安簡簡單單說了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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