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299章 宿孽償

待又過得一會子,方才有自家姑娘喚道:“鶯兒。”鶯兒緊忙丟下絡子往西梢間來,她悶頭入內偷偷掃量一眼,只因燭火昏暗,一時也瞧不清自家姑娘臉色。只瞧見自家姑娘歪坐床頭,身上中衣竟比方才還要齊整。

寶姐姐忍著羞怯吩咐道:“待我送送遠大哥。”

鶯兒應下,陳斯遠便拱手道:“那妹妹歇著,我先回了。”

寶姐姐輕聲應了,目視鶯兒引著陳斯遠往後門兒而去。待聽得後門動靜,寶姐姐再也忍不住,霎時間雙手捧了臉兒羞怯不已。

心下暗暗責怪自個兒不該讓他這般得寸進尺,可偏偏她自個兒又按捺不住。轉念又想,也不知他哪裡學來的法子,單只是用手便讓人慾仙欲死的……

隱隱覺著身下滑膩,寶姐姐慵懶得一時也不去處置,只拿定心思,往後再不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了……最多最多便止步如今這般,可不好再讓他佔便宜了!嘆息一聲,寶姐姐又覺古怪。暗忖那清堂茅舍裡,香菱、紅玉、五兒都是好姿容的,偏他如今還這般如飢似渴的……

噗嗤一聲兒,她又笑將起來。寶姐姐又覺如此正好,免得他整日介沾花惹草的,招惹出一堆風流債來。

寶姐姐如今只覺陳斯遠千好萬好,最好便是來日能高中皇榜,也給自個兒賺個誥命來,那此生便圓滿了呢。

思量間,寶姐姐瞧著透窗而入的月光,噙著笑不覺便痴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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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轉過天來,陳斯遠一早兒又去習練樁功,床榻上紅玉與五兒彼此對視一眼,俱都羞怯不已。

紅玉強忍著身子酸乏起了身,抬眼瞧見陳斯遠精神奕奕地在院兒中習練樁功,頓時咬著下唇蹙起眉頭來。

也不知怎地,每回自家大爺去尋寶姑娘,夜裡都要瘋一場。偏近來香菱的母親要回江南,於是便獨留了紅玉在房裡應對。

紅玉就算渾身是鐵,又怎奈撻伐?昨兒個夜裡實在支應不住,只得喊了五兒來幫襯。她自是累得癱軟在旁,那五兒尚且不曾被大爺收了房,於是用盡了渾身手段方才伺候了一場,大爺這才踏實安睡下來。

紅玉如今旁的不想,一則念著香菱早些迴轉,二則盼著自家大爺沒事兒少去兜搭寶姑娘,免得夜裡又拿自個兒作筏子。

及至辰時,五兒撐起身形去取了食盒來,陳斯遠正要開動,便有小丫鬟芸香鬼鬼祟祟尋進來,低聲與陳斯遠道:“大爺,姨太太回府了。”

“哦。”

“還有,方才我瞧著櫳翠庵裡丫鬟、婆子往來不斷,好似在拾掇行囊呢。”

陳斯遠略略蹙眉,暗忖這妙玉果然是個意氣用事的,如今臨近中秋,便是要走也總要等到中秋之後再提才好,誰知她這會子便忍不住了。

於是搖搖頭,讚了芸香幾句,便將其打發了。

芸香癟嘴而出,只因沒得了賞錢,便拿定心思四下掃聽,總要尋了有用的信兒才好。

於是兜轉一番,芸香便到了王夫人院兒,徑直尋了那新來的檀心說起話兒來。

且不提芸香一雙賊眼時不時往內中掃量,卻說薛姨媽昨兒個入夜時得了信兒,今兒個一早仔細囑咐了曹氏與薛蟠,這才提著心迴轉榮國府。

刻下與姐姐王夫人一併坐在堂中,吃了一口茶才道:“怎會都虧了去?莫不是……”

王夫人有苦難言,搖頭道:“掃聽過了,東跨院隨行的小廝說,大老爺徑直挪用了常平倉,那會子米價騰貴,鬥米便要二兩銀子,大老爺應允了鬥米一兩,這才將糧食借了出來。

誰知彌勒教造反,大老爺也來不及填補常平倉,領著人就去了金陵。其後官兵來剿彌勒教妖人,那倉大使一路尋到了金陵,說山東巡撫要嚴查常平倉……哎。”

薛姨媽頓時好一陣無語。這後頭的話兒不用王夫人再說,猜也能猜到。那巡撫絲毫不給賈赦顏面,吃準了一時間湖廣米糧運不進來,賈赦只能在大名府左近搜刮米糧填補虧空……這不明擺著被那巡撫訛去了幾萬銀子?王夫人又道:“雖說這般處置實在虧本,可好歹沒沾染上官司。”

說罷抬眼看向薛姨媽,薛姨媽心下為難,自是不想再借王夫人銀錢。便說道:“姐姐也知我家情形,再說前一回互典一事,如今還有手尾呢,我家的銀子也押在其中。若姐姐實在手頭緊,我這兒倒是有三千兩銀子的體己。”

王夫人頓時蹙眉不已,掃量薛姨媽一眼卻不好說什麼。還是那句話,舊債未還,這新債怎麼張口?

妙玉處總要費一番時候,偏過了中秋賈政便要啟程南下,此行總要有個幾千兩銀子傍身,再如何也不能讓賈政兩手空空去了南邊兒吧?王夫人便道:“妹妹既手頭緊,那我便另尋法子。”頓了頓,道:“過會子金桂便要走,我看金桂與寶玉相處得極為融洽,我心下也喜金桂的性子,不若……趁著夏家太太回來了,再將其請來說說話兒?”

薛姨媽頓時會意,此番哪裡是商談婚事?只怕又是敲夏家的竹槓。這等事兒她自是無不應允,便道:“寶玉轉過年也十四了,這婚事可不就要早些定下來?姐姐既有此意,那我明兒個往夏家走一趟就是了。”

王夫人這才露出了幾分笑模樣來。待吃過一盞茶,薛姨媽先行告退回了東北上小院兒。

前頭又有周瑞家的來回,說是車馬準備停當,夏金桂啟程在即,正往這邊兒來辭行呢。

王夫人覬覦夏家家產,此番自是愈發熱絡。待那夏金桂入內,便扯了其手兒說了好一會子話兒。眼見寶玉還沒來,又讓玉釧兒催了寶玉來送。

因賈家比薛家門第高了幾頭,好歹是國公府的底子,是以那夏金桂入得府來多有遮掩。雖隱隱露出本性,寶玉卻只當其是拈酸吃醋,還當那夏金桂果然是金貴玉質。

是以此番分別,自是滿是不捨。待到得巳時,又有寶釵、三春、邢岫煙等衝著情面來送,嘰嘰呱呱倒顯得夏金桂廣有人緣兒一般。

眾人一徑將其送至儀門,見那夏金桂出了角門便紛紛迴轉,唯獨寶玉杵在原地悵然若失。

那夏金桂媚上傲下,本性如何早已顯露,偏寶玉還矇在鼓裡。探春幾次欲說,都被小惜春止住了話頭兒。

於是二人進得大觀園裡,探春便不解道:“四妹妹怎地不讓我說話兒?”

惜春哂笑道:“寶二哥這會子滿心都是那夏姑娘,三姐姐這會子湊過去不過是枉做小人。”

探春蹙眉不言語。惜春又道:“再說,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兒,沒準寶二哥就合適夏姑娘那般的呢?”

探春便嘆息一聲兒,情知惜春說的在理。有道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說不得何時那夏姑娘便在寶玉面前顯露本性了呢?自個兒又何必去枉做小人?兩個小的正待迴轉自個兒院兒,遙遙便見妙玉領了丫鬟清梵往這邊廂而來,那清梵手中還提了個包袱。

只因妙玉素來孤高,素日裡只與寶玉往來,是以探春與其不過是幾面之緣。又因陳斯遠幾次出言,惜春便也不去尋妙玉。於是此番見面,兩個小的雖心下不解,卻也只是朝著其略略頷首,便往自家迴轉。

妙玉繃著臉兒出了大觀園,一徑到得王夫人院兒前。抬眼掃量門臉,那平平常常的垂花門,落在妙玉眼裡如今卻有如血盆大口!性命關天,妙玉再是孤高,也知昨兒個邢岫煙所言在理。既得了賈家遮蔽,又豈能半點好處也不讓渡?

當下深吸一口氣,領著清梵上前道:“我要見太太。”

玉釧兒心下直翻白眼,還是新來的檀心好說話兒,緊忙入內通稟。少一時,又引著妙玉進了內中。

王夫人端坐高堂,掃量妙玉一眼,只冷聲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妙玉垂首咬牙道:“勞煩太太關切,如今業已大好了。”

王夫人就道:“既然好了,那便好好兒修身養性,再不可胡亂走動。”

妙玉應了一聲兒,說道:“貧尼這些時日參悟貝葉經,如今業已四大皆空,只想尋了庵堂剃度。今兒個,是來與太太辭行的。”

天下哪兒有這般便宜的事兒?王夫人只沉吟不語。

妙玉暗自咬牙,扭身接了清梵手中的包袱,送上前道:“我既一心剃度,這身外之物自是無用,便留下給太太做個念想吧。”

王夫人心下一動,明知故問道:“這是何物?”

“不過是往來宮中所得的賞賜。”妙玉抬眼苦澀道:“此物既是衝著榮國府的顏面而來,我自是不好帶了去。”

王夫人暗忖,這妙玉竟是個識趣的,倒是大出其意外。又思量著,如此也好,她自個兒上趕著送上來,也免得自個兒得了刻薄寡恩的名號。

於是她蹙著眉頭嘆息道:“有些話你知我知,如今我也不好說什麼。你既有了打算,我也不好攔你。只是往後出去了,再不好讓人哄騙了。”

妙玉合十應下。

王夫人便道:“你先回吧,過會子我叫人送你。”

妙玉應下,這才告退而去。

待其一走,王夫人緊忙打發玉釧兒尋了周瑞家的來。那周瑞家的來時,包袱業已開啟,內中滿是奇珍異寶。

周瑞家的費解不已,待王夫人說了乃是妙玉送上,周瑞家的眼珠一轉,立馬道:“太太不好讓那假尼姑哄騙了去!”

“這話兒怎麼說?”

周瑞家的道:“那假尼姑三五日便要往宮裡走一趟,除去娘娘處,各處嬪妃也多有走動,誰知到底得了多少賞賜?若是她將不值錢的送了來……”

王夫人聽得頓時眉頭緊蹙。

那周瑞家的又獻言道:“不過我過會子搜檢搜檢?”

王夫人頓時意動,便叮囑道:“不可失了府中體面。”

周瑞家的不迭應下,轉頭兒點了幾個婆子便往櫳翠庵而去。

少一時進得櫳翠庵裡,眼見妙玉等業已拾掇停當,那周瑞家的笑著上前見過禮,便道:“太太讓我來送姑娘,勞煩姑娘稍待,待我檢視過了,便尋了車馬去送姑娘。”

妙玉頓時眉頭緊蹙,說道:“有何可檢視的?”

周瑞家的早有腹稿,笑著道:“姑娘不知,這庵裡藏著一枚鎮物蝴蝶眼(綠松石寶石),可不好帶了出去。”

妙玉氣笑了,心下哪裡不知這不過是隨口尋的由頭,目的不過是檢查自個兒隨身帶了什麼物件兒?

對王夫人她能彎腰隱忍,對周瑞家的又豈能隱忍?當下冷笑一聲兒也不言語,清梵趕忙連連使眼色,緊忙道:“周嫂子既這般說了,我看就開啟包袱檢視一番也就是了,我是不記得見過什麼蝴蝶眼。”

身旁妙玉的兩個婆子見妙玉不放聲,只得將幾個包袱開啟了,任憑周瑞家的檢視。

周瑞家的檢視一番,眼見包袱裡多是尋常衣物,再無什麼奇珍異寶,便暗自鬆了口氣。又眼見妙玉不屑瞥過來,頓時心下不爽。

當下說了幾句話兒,便催著妙玉等啟程。那前頭早已預備了車馬,周瑞家的一徑將妙玉送出府去,方才朝著車馬啐了口。

待迴轉身形,卻見賈菖停在馬廄左近往這邊廂觀量。

周瑞家的本待與其寒暄過後便錯身而過,誰知那賈菖攔下其,笑著問道:“周嫂子,這妙玉師傅怎麼去了?”

周瑞家的正惱恨妙玉目中無人,隨口便道:“許是另攀了高枝兒?我方才瞧著那大包小裹裡,滿滿當當都是奇珍異寶。便是不尋高枝兒,那些物件兒也足夠人家花用一輩子了呢。”

賈菖應了一聲兒,心下若有所思。周瑞家的隨口下了蛆,別過賈菖自去回覆王夫人。

那賈菖眼珠亂轉,抬腳便出了榮國府。

馬車轆轆而行,車內妙玉一直冷著臉兒。丫鬟清梵忍了半晌,到底問道:“姑娘,如今咱們往何處去?”

妙玉思量著,前一回傷了柳湘蓮,為免其報復,那牟尼院自是不好借住。於是說道:“先尋個客棧落腳,待回頭兒尋個庵堂買下來就是了。”

她有扶乩之能,略通醫術,又有奇珍異寶傍身,更能往來權貴之間,便是離了榮國府也能過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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