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73章 謀退

且孫廣成此人人老成精,又哪裡肯平白為權貴做了嫁衣?說不得最後總要捲了一些銀錢才好跑路。因是留給他陳斯遠的時日不多了!心下緊迫,陳斯遠出了浙江會館,徑直往外城去尋三位好哥哥。幾日不見,那農舍好似修葺了一番。聽得外頭馬蹄聲,徐大彪徑直出門來迎。

兄弟幾人見面,自是好一番熱絡。陳斯遠見錢飛虎不在,便出聲問詢。徐大彪就道:“四哥覺著不能白拿陳兄弟好處,眼下閒著無事,乾脆便去盯著那假太監了。”

這會子陳斯遠一心想跑,哪裡還管得了假太監?當下也不在意,轉頭問馬攀龍:“馬兄,嫂子落籍一事可有譜了?”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馬攀龍靦腆道:“這幾日四下掃聽,倒是在通州尋了門路。尋常戶籍,有個四十兩就能落下。”

陳斯遠頷首道:“能落下就好。正巧我得了個丫鬟,只是身世涉及一樁官司,以至於至今也不曾落戶。馬兄若得空,不若代我給那丫鬟也一併落了戶籍。”

馬攀龍蹙眉道:“官司?這……”

陳斯遠道:“與那丫鬟無關,不過是柺子一女二賣……”當下便將香菱的身世略略說了。

馬攀龍舒展眉頭,這才說道:“這倒是簡單,過幾日我一併辦了就是。”

“好,”陳斯遠應了一聲,徑直掏出兩張銀票來。

此舉頓時惹得馬攀龍黑了臉:“陳兄弟這是瞧不起咱們?”

陳斯遠笑道:“馬兄這話不虧心?咱們兄弟一場,三位哥哥手頭不寬裕,做兄弟的略有家資,幫襯幫襯怎麼了?”

“這……不合適。”

徐大彪卻渾不在意道:“二哥收下就是,咱們欠了陳兄弟這般多,也不差這些銀錢了。”

陳斯遠道:“過些時日馬兄還要成婚,總不能成了婚還讓嫂子每日漿洗吧?”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馬攀龍等正是落魄之時,當下被陳斯遠牽動心事,嘆息一聲到底收下了。

他又不是傻的,又怎會不知陳斯遠此舉是買命?奈何人家說的好聽,給的也……太多了!

死於戰陣才多少撫卹?為了十幾兩銀錢殺人越貨、半路剪徑的還少了?說難聽的,二百兩銀子砸出去,馬攀龍家鄉有的是舞刀弄棒的棒小夥搶著賣命!

於是馬攀龍不再客氣,拱手道:“那我便收了。來日陳兄弟但有所求,咱們兄弟水裡來、火裡去,皺一皺眉頭算不得英雄好漢!”

計議停當,陳斯遠稍坐歇息,旋即推說另有要事,便起身告辭而去。

臨近午時回返榮國府,這回不等餘四來尋,陳斯遠徑直去了黑油大門。

聽說陳斯遠要見大老爺,小廝緊忙去傳話。不一刻小廝回返,引著陳斯遠去了外書房裡。

二人見了面,陳斯遠方才施禮,那賈赦便不耐一擺手:“都是自家親戚,遠哥兒不用客套。”隨即殷切道:“那樁事可妥當啦?”

陳斯遠起身笑道:“回姨父,幸不辱命。”說罷自袖袋掏出回執來,上前幾步雙手奉給賈赦。

賈赦接過來觀量一眼,面上頓時精彩起來,先是如釋重負,隨即是欣慰,繼而又成了雀躍。

那回執行情漸漲,如今加價一成半都擋不住,說不得過幾日就能突破兩成。如此,五千兩銀子一轉手就平白賺了一千兩,天下哪裡去尋這等好營生去?多了一千兩銀子,莫說是扇面,便是嬌俏的清倌人也能買了來。

想到得意處,賈赦不由得越看陳斯遠越順眼,當下笑道:“遠哥兒快坐下說話。”頓了頓,待陳斯遠落座,又吩咐下人奉上香茗,隨即說道:“遠哥兒今日不來,明日我也要去尋遠哥兒。蓋因你那戶牌乃是冷籍啊,嘖嘖,不想那繼室竟這般狠毒。”

大順承襲前明,又略有不同。就好比這科舉,分作冷籍、暖籍。暖籍,三代之內家中有出仕、考取功名者,可徑直參與科考;反之就是冷籍,不能直接參加科考,須得尋了有功名者作保,才好參加科考。

無緣無故誰給你作保?說不得勾兌一番,總要給付不少銀錢。

陳斯遠得了老師遺產,本就有個三千兩銀子,前頭又從孫廣成那兒索要了一千兩,一早更是直接藏下七千兩銀子。是以哪怕他這些時日大手大腳,可這會子依舊有個萬兩銀錢。

因是陳斯遠剛想說自個兒不差錢,忽而念及時日無多,說不得過些時日就要跑路,因是就不曾開口。

就聽那賈赦蓄意賣好道:“尋人作保倒是簡單,只是十分不便。依著我,不若尋個陳姓人家冒籍。”

陳斯遠納罕道:“這……萬一查出來就是一場官司啊。”

賈赦渾不在意撇撇嘴道:“民不舉、官不究的事兒,真個兒查驗起來,只怕館閣裡立馬就空了一半!”

有道是辦法總比困難多,大順科考除去冷籍限制,還有南北限制,因是不少考生乾脆冒籍。

所以就有順天府考生操著一口閔浙口音的咄咄怪事。官面上自是嚴查此事,不過實際上也就那麼回事。賈赦說的沒錯,民不舉、官不究,鬧小了地方官就給壓下來了,真個兒鬧大了,這才會從嚴處置。

聽賈赦如此說,陳斯遠乾脆應承下來:“外甥年少,萬事全憑姨父做主就是了。”

賈赦撫須得意道:“遠哥兒且放心,待過了正月,一準送你去國子監。”

過得半晌,陳斯遠從外書房出來。過黑油大門進東角門,又從馬廄旁的角門進去。行不多遠眼看到得穿堂左近,忽而便見趙姨娘領著個小丫鬟一路罵罵咧咧自夢坡齋轉過來。

二者一相見,陳斯遠倒是神色玩味,反倒是那趙姨娘面上尷尬。

趙姨娘訕笑著過來,說道:“遠哥兒這是才回?”

陳斯遠頷首道:“見過姨娘。這不一早去了一趟浙江會館,也是姨父催得急切,好歹奔波幾回算是把事兒辦妥當了。”

“這樣啊……”

陳斯遠嘶的一聲吸了口氣,蹙眉道:“姨娘前些時日說的那樁事……”

趙姨娘頓時面上酸澀起來,咬牙強笑道:“要不哥兒再容我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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