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上前關切道:“大爺——”陳斯遠笑著頷首:“沒事兒,本就與我無關,推府上門不過問問,往後也不用我過堂。”
香菱頓時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紅玉笑道:“咱們大爺什麼品格?那等作奸犯科的事兒可跟大爺無關!”
芸香也道:“正是正是,我方才就想說定是外頭人冤枉了大爺——”
“你幾時說的?”
“我,我還沒來得及說嘛——”
吵吵嚷嚷,陳斯遠心下放鬆,忍不住哈哈大笑,旋即扯著香菱往內中行去。
那芸香也顧不得紅玉教訓她,跟著進來不迭的問陳斯遠緣由。陳斯遠便大略說了說,方才說完,外頭便有人叫門。
小丫鬟芸香跑出去迎,轉頭嚷道:“燕兒姐姐來瞧大爺啦!”
紅玉聞言略略蹙眉,也回身去迎。過得須臾,便將柳燕兒引了進來。
陳斯遠抬眼,便見柳燕兒面上慌張、眼圈兒泛紅,入得內中也不施禮便急切問道:“哥兒,好端端的怎地惹了官司?”
陳斯遠道:“無礙了,不過是被那塾師牽連了一回。”頓了頓,吩咐道:“你們三個也別杵著了,都下去歇著吧,我與燕兒說幾句話。”
香菱、紅玉不疑有他,情知這對曾經主僕情誼深厚,必有一些話不好與外人知道,便應聲一併退了出去。
人一走,柳燕兒立馬變了臉色,咬牙道:“怎會這樣?”
陳斯遠便道:“上回就與你說了,胡莽被人盯上,順藤摸瓜盯上了孫廣成。”
柳燕兒上前一步急切道:“那這般說來,咱們豈不是也——”
陳斯遠默然頷首。
柳燕兒絞著帕子咬牙道:“既如此,咱們不若逃了吧!”
“逃?往哪裡逃?”陳斯遠沉聲道:“說不好聽的,留在榮國府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出去了……說不得立刻橫屍當場!”
柳燕兒唬得抖若篩糠,張口一股腦噴吐出各色揚州土話,什麼‘癟色’‘沒治了老卵’‘挺屍’‘皮五辣子’,便是有些陳斯遠都聽不太懂。
大抵是罵那孫廣成畫餅不成,反倒將她給坑了去。
過得半晌,柳燕兒深吸一口氣,問道:“哥兒,那現在該當如何?”
陳斯遠悠悠道:“左右我費盡心力撇清了干係,咱們暫且無恙。那背後之人逼著我去查一樁事,不管事成與否,你那底子都不會被人揭破。我若是你,不如好生留在薛家。”
這話就是鬼扯,但凡賈璉從蘇州回來,陳斯遠身份揭破,那柳燕兒自然也就被窺破了真假。只是事到如今陳斯遠自保都難,哪裡還管得了柳燕兒?
說難聽的,這女子但凡知道陳斯遠謀算,必定要挾了,讓陳斯遠帶著其遠走。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危險,陳斯遠又不是善男信女,心下顧念香菱這等好姑娘,又哪裡會理會柳燕兒的死活?“就是這般?”柳燕兒狐疑不已。
陳斯遠道:“背後之人讓我查東府秦氏之死,你能使得上力?”
賈史王薛四大家雖說世代姻親,薛姨媽雖說與王夫人是親姊妹,可這中間又隔了府。平素王夫人隔三差五過去一趟,那薛姨媽只大祭時走動一回,算是盡了親戚情分。
柳燕兒又是薛蟠的妾室,這都不止八竿子打不著了,除非柳燕兒做了薛蟠的正室,否則別想往東府去走動。
柳燕兒聞言納罕道:“怎麼跟東府秦氏扯上干係了?她都死了,還查個什麼?”
陳斯遠意味深長道:“你果然不知?”
胡莽身死之前一直跟柳燕兒有書信往來,陳斯遠才不信柳燕兒什麼都不知道呢。
果然,柳燕兒頓時默然了。半晌才道:“背後之人這般橫行無忌,哥兒說那秦家到底藏匿了多少銀錢?”
“不知道,也不”陳斯遠道:“那銀錢再多也與咱們無關,我勸你往後本分一些。如今只有留在薛家才能保住你。”
柳燕兒咬著下唇蹙眉觀量陳斯遠,說道:“我……先前也是被白花花的銀子迷了眼,哥兒……你若有本事逃走,還請一定要帶上我。”
陳斯遠樂了,道:“往哪兒逃?那人權勢滔天啊,外頭撒下了天羅地網。莫說是你,連我都打算賴在賈家不走了。”
“哥兒怕是哄我吧?”
“愛信不信!”
柳燕兒還要說些什麼,忽而聽得外頭芸香叫嚷:“大爺,大太太來啦!”
柳燕兒瞬間變了臉色,咬著牙隨著陳斯遠一道兒迎出門外去。
邢夫人果然領了苗兒、條兒來了,瞥見陳斯遠身後的柳燕兒,邢夫人先是訝然,隨即醒悟過來:是了,這外甥是假的,說不得這婢女也是假的。
當下皮笑肉不笑道:“喲,燕兒倒是顧念著哥兒,蟠哥兒也捨得放你過來?”
柳燕兒戰戰兢兢道:“回大太太,大爺不在家中,我,我聽了信兒就慌了神兒,不管不顧就跑了過來。”
邢夫人哼哼兩聲,只當這柳燕兒定與陳斯遠暗地裡不清不楚,心緒忽而便古怪起來,只覺得那柳燕兒怎麼瞧怎麼不順眼。
再瞥了陳斯遠一眼,見其目光灼灼,邢夫人頓時心下一蕩。
陳斯遠此時拱手道:“姨媽怎地來了?”
邢夫人暗忖,那會子你可不是這樣叫的……開口陰陽怪氣道:“這不是聽說你惹了禍事,我緊忙就過來瞧瞧嗎?”‘不想早有狐媚子上門了’,自然,這後頭的心裡話沒說。
陳斯遠道:“姨媽進來說話。”頓了頓,又與柳燕兒道:“你快回吧,如今你是薛家人,往後還是少來尋我為妙。”
柳燕兒可憐巴巴屈身一福,道:“那哥兒保重,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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