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321章 幸與松筠相近栽 不隨桃李一時開

王夫人道:“迎春倒是個好的,只是她是大房出身,合適嗎?”夏金桂笑道:“鳳姐姐也是大房出身,先前還不是管了幾年的家?再說了,有大嫂子與我幫襯著,總不會比如今更亂。”

王夫人心動不已,道:“也好,回頭兒我尋迎春說說,看看她是怎麼個說法兒。”

此時忽而有玉釧兒入內道:“太太不好啦!大老爺提著門栓喊打喊殺的往璉二爺書房去了!”

王夫人道:“前些時日才打過,怎麼又來打?可知是出了什麼事兒?”

玉釧兒搖頭道:“不知,我就瞧見遠大爺在一旁勸著,大老爺的姨娘翠雲在前頭引路。”

夏金桂與胡嬤嬤對視一眼,頓時欣喜不已。寶玉為二房嫡次子,雖兄長賈珠早已故去,可卻留下個嫡長孫賈蘭。如此算來,寶玉不過是個富貴閒人。

只是這富貴閒人,又哪裡比得上榮國府襲爵人?

如今雖說是王夫人掌家,宮中有元春撐腰,王夫人又得王家為臂助,可怎麼也輪不到寶玉承襲爵位。夏金桂便想著,若是大房男丁都死絕了才好呢,到時候正好讓寶玉襲爵。

王夫人按捺不住,起身道:“走,咱們也去瞧瞧。”

夏金桂卻湊過來扶了王夫人道:“太太,這什麼緣由都不知,便是去了,只怕也瞧了個稀裡糊塗。我看啊,莫不如等一會子再去呢。”

王夫人眼見夏金桂笑得古怪,尋思了一會子才知其心思,心下頓生警惕。這夏金桂心思太過歹毒,今兒個先是要除去襲人,跟著便要算計大房,焉知來日會不會算計到自個兒頭上?

……………………………………………………

榮慶堂。

寶玉與夏金桂吵嚷半晌,這會子正氣得蹙眉四下游走。

賈母就道:“你快別轉了,轉得人眼暈。”

寶玉停步張張口,又悵然一嘆。

賈母急切道:“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說一說啊。”

鳳姐兒便笑道:“老祖宗,若真是什麼為難事兒,寶兄弟早就來求老祖宗了。我看啊,八成是又與夏家姑娘拌嘴了。”

賈母蹙眉厭嫌,暗忖道:到底是商戶人家的姑娘,不知禮數,三天兩頭使小性兒。

如今黛玉與陳斯遠婚事早定,寶釵也與陳斯遠有了私情。湘雲五月裡定了親事,餘下的竟也沒個合適的。賈母原本還有心留李紋李綺姊妹兩個多觀量幾日,誰知李紈的嬸子只住了三日,便急吼吼領著姊妹兩個出府去了。倒是讓賈母的心思落了個空。

數來數去,可不就只剩下了個夏金桂?

賈母暗暗懊悔,早知王夫人會尋夏金桂這般姑娘來,當日莫不如應承了女婿林如海,讓寶玉與黛玉行兼祧之禮呢。事到如今,遍尋不見好人家的姑娘,真真兒是讓人著惱。

鳳姐兒觀量賈母神色,又上眼藥道:“我看老太太也別管,他們兩個小的打打鬧鬧慣了,今兒個好、明兒個不好的,說不得改明兒又和好了呢。”

賈母笑著頷首:“你也是當嫂子的,哪兒能這般打趣寶玉?”

鳳姐兒正待笑著回話兒,誰知大丫鬟琥珀匆匆而來,入內道:“老太太、二奶奶,不好啊,大老爺提了門栓喊打喊殺,如今正往璉二爺書房去呢!”

“啊?”

賈母與鳳姐兒俱都一驚,賈母連忙問道:“可知是出了什麼事兒?”

鳳姐兒也急切不已,眼見琥珀搖頭,便緊忙道:“老祖宗,我去外書房瞧瞧!”

“快去快去,攔著些大老爺,可不好再讓他將璉兒打壞了!”

“我省的了。”鳳姐兒柳葉眉微蹙,領了平兒急忙往前頭外書房而去。

賈母放心不下,趕忙招呼鴛鴦過來攙扶,道:“快,扶我去瞧瞧去!”

鴛鴦、琥珀過來攙扶,一行人綴在鳳姐兒主僕之後,急急往賈璉外書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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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斯遠一路攔阻勸說,惹得大老爺發了火兒,這才不敢再多說。

前頭引路的翠雲一路添油加醋,惹得賈赦心火升騰、越聽越氣,自角門入榮國府時乾脆抄了個門栓在手,只待撞破姦情便要將賈璉打殺了。

陳斯遠暗忖這倒挺好,免得自個兒在一旁拱火了,這事兒全都讓翠雲幹了。

只是仔細觀量賈赦,卻見其只是氣惱,還不至於怒火攻心。

待臨近賈璉外書房,賈赦雖繃著臉兒,卻沒先前那般氣惱了。陳斯遠心道,秋桐不過是個丫鬟,莫不是因著位份不過,是以賈赦才沒那般氣惱?是了,依稀記得書中賈赦因著賈璉辦差得力,還將秋桐賞給了賈璉呢。區區一個丫鬟,自不會惹得父子反目。

大老爺先前氣惱,大抵是因著賈璉不告而取?

那話兒怎麼說的來著?老子給你的才是你的,老子不給你,你不能搶!

陳斯遠暗自嘆息一聲,情知謀算落了空,往後再想用穢亂一事氣賈赦,怕是難了。

時值冬日,門窗緊閉,只依稀聽見內中旖旎之聲,門前又有賈璉的小廝把門。

眼見賈赦領著人氣勢洶洶而來,小廝頓時嚇得兩股戰戰。

賈赦舉起門栓一指:“哪個望八羔子敢去報信兒,老夫今兒個就打殺了他!”

守門的小廝頓時不敢動彈。

妾室翠雲探手一指房門:“老爺聽,秋桐那小蹄子就在裡邊!”

賈赦一擺手:“給老夫撞開!”

跟隨的壯僕不敢怠慢,上前一腳踹開房門,大老爺一行大步闖入其中。陳斯遠緊隨賈赦之後,入內便見書房西廂的臥房裡二人驚慌失措,這會子正胡亂繫著衣裳。

那隻來得及穿一條褲子的,正是賈璉;床頭捧著衣裳搗頭如蒜的,不是秋桐還有誰?賈璉這會子唬得臉色煞白,趕忙跪下求饒道:“父親,你,你聽我——誒唷!”

話沒說完,便被賈赦一腳踹翻,隨即門栓上下翻飛,三兩下便將賈璉打成了滾地葫蘆。

既知謀算不成,那即便是打死了賈璉又有何用?賈赦待再要打,陳斯遠緊忙上前攔下門栓,道:“姨夫,打兩下出出氣就是了,還能真個兒打殺了二哥不成?”

翠雲指著床榻上的秋桐道:“老爺,要不是這個狐媚子勾搭,好好兒的二爺怎會幹出這等沒起子的事兒?”

賈赦扭頭陰森森一瞥秋桐,鐺啷啷一聲丟了門栓,指著秋桐罵道:“給我將這個騷浪蹄子打殺啦!”

再如何說賈璉也是親兒子,虎毒不食子,為著個丫鬟豈能將賈璉打殺了?反倒是這秋桐更惹人恨——與賈璉私通,分明是覺著大老爺時日無多,這才另尋高枝啊。是以賈赦這才更惱秋桐。

那秋桐搗頭如蒜,幾個僕役生怕惹了大老爺不快,如狼似虎撲上去,一把將秋桐扯在地下,抄起門栓便狠命打起來。

那秋桐一身褻衣,一邊廂抱頭求饒,一邊廂翻滾不已。

賈璉這會子已然爬了起來,縮在牆角抖若篩糠,一句求情的話兒也不敢多說,生怕惹惱了賈赦。待瞥見陳斯遠瞧過來,賈璉忙感激地點點頭。

陳斯遠暗樂,這坑了人,人家還得感謝他求情,這話兒怎麼說的?

耳聽得身後腳步聲雜亂,扭頭便見鳳姐兒與平兒跑得髮髻散亂而來。

鳳姐兒叫道:“老爺留情啊,有話好好說,二爺才好,可不好再打壞了!”

那平兒身後,又有邢夫人領著兩個丫鬟快步而來,邢夫人叫嚷道:“老爺快別打了,璉兒不過是偷了個丫鬟,可不好打殺了啊!”

陳斯遠恨不得捂臉,心道邢夫人真真兒是成事不足啊,連上眼藥都上不明白!說話間鳳姐兒已然撲到了臥房門口,抬眼瞥見賈璉與地上翻滾的秋桐,愕然之間頓時說不出話兒來。原以為賈璉是惹了大老爺生氣,誰知竟偷了大老爺身邊兒的秋桐!

陳斯遠留心鳳姐兒神色,見其雖氣惱,卻轉瞬便平復了下來,陳斯遠心下不由得嘖嘖稱奇。暗忖鳳姐兒素來善妒,怎地這會子不氣了?

轉念他便思忖了個分明。原文中鳳姐兒兩回潑醋,一回是因著鮑二家的說要弄死鳳姐兒,一回是因著尤二姐切切實實威脅到了鳳姐兒。偏生大老爺將秋桐賞給賈璉,鳳姐兒卻什麼話兒都沒說。

可見鳳姐兒善妒是假,貪權才是真。

若將尤二姐換成個青樓出身的清倌人,只怕鳳姐兒斷不會生出害人之心。

思量間邢夫人也到了,見得內中情形,尤其留意賈赦模樣,眼見其不曾有中風之兆,頓時氣餒不已。

待再要上前拱火,便被陳斯遠橫出一步悄然攔了下來。

少一時,又有賈母與二姑娘迎春一道兒而來,陳斯遠上前道:“姨夫,出出氣就是了,回頭兒將這丫鬟發賣了便好,何苦鬧出人命來?”

賈赦一琢磨也是,擺手吩咐僕役停下。

賈母到來,劈頭蓋臉數落了賈赦一通,眼見內中情形實在不堪,那秋桐更是奄奄一息,便和稀泥道:“冤孽啊!大老爺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出出氣就是了,何必為著個丫鬟喊打喊殺的?”

賈赦冷哼一聲不言語。

賈母又罵了賈璉一通,最後道:“出了這等事兒,不好將人打發出去。左右璉兒貪了嘴,我做主,便將秋桐送去璉兒房裡,這事兒就到此為止!”

邢夫人見此,緊忙尋陳斯遠對眼色,眼見陳斯遠略微搖頭,這才也隨著賈母一道兒規勸賈赦。

賈赦情知拗不過賈母,乾脆拂袖而去,邢夫人追著大老爺而去。

鳳姐兒冷冷瞥了一眼賈璉,見其訕笑不已,頓時冷哼一聲扭身便走。平兒心慈,趕忙招呼丫鬟婆子將秋桐往鳳姐兒院兒抬,又吩咐人趕忙去尋太醫來診治。

陳斯遠不想再去東跨院,乾脆往大觀園而來。那二姑娘迎春原本隨著賈母走在一處,誰知等陳斯遠到得大觀園門前,竟正好又與其撞在了一處。

二人彼此廝見過,賈璉的醜事不好提及,陳斯遠正要說些旁的,誰知迎春忽而道:“今兒個翻詩冊,剛好瞧見一首詩頗得我心意。”

陳斯遠道:“哦?不知二姐姐瞧了什麼詩句?”

迎春停步,一雙水潤眸子盯著陳斯遠清亮的眸子道:“幸與松筠相近栽,不隨桃李一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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