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紅樓

第324章 寒塘渡鶴影

外罩大紅猩猩氈,裡著淡紫五彩印花綢緞對襟褙子,下襯鴨卵青長裙。頭梳小髻,鬢插步搖,眉宇間與寶釵七八分相像,同是一雙水杏眼,短了寶釵的沉凝,又多了幾分少女的靈動。

挪步到得近前,將手中提籃撂下,又緩緩一福。

陳斯遠笑著道:“琴妹妹怎麼來了?”

寶釵忍著厭嫌起身笑道:“妹妹來的真巧啊。”

寶琴道:“可不是?都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方才瞧見紅玉姐姐搬了銅鍋子,料想遠大哥處有好吃的,這才帶了自個兒做的糕點來蹭飯。”頓了頓,笑吟吟挪眼瞥了寶姐姐一眼,道:“就是沒想到,姐姐才回來,就往遠大哥處來了。都說遠大哥與姐姐彼此傾慕,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陳斯遠眉頭一挑,好茶藝!寶釵既要守制,又要待字閨中,縱使二人私下裡早就定下了姻緣,也不好這般私底下相會。

寶姐姐笑著道:“好妹妹這張嘴越發伶俐了,倒像是個穿針引線的紅娘。只是我這裙襬上的霜雪都還沒化呢。”

寶琴故作訝然道:“姐姐也是才來?那倒是真真兒湊巧了。”

寶釵笑道:“妹妹記性真差,莫不是忘了我何時離了母親院兒的?”

寶琴道:“這倒是沒瞧見。伯母住後院兒,我住前院兒,姐姐走的又是角門,我哪裡知道姐姐何時走的?”

陳斯遠心下覺著,自個兒要是再不發話,只怕這姊妹倆能茶裡茶氣一整日。當下趕忙道:“琴妹妹也坐下說話兒,我先前存了些羊羔肉,一會兒咱們燙銅鍋子吃。”

“好啊。”寶琴順勢落座。

寶釵笑著朝其略略頷首,又扭頭白了陳斯遠一眼。

寶姐姐這是吃醋了?也是古怪,陳斯遠暗忖,這寶琴先前可不是這般模樣,如今怎麼突然茶藝大成了?既有寶琴在,陳斯遠自是不好與寶姐姐再說那些體己的話兒。三人絮絮叨叨,只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半晌,紅玉將銅鍋子架上,點了銀霜炭,又將羊羔肉、蝦子、洞子菜等菜品一一擺上。三人淨手落座,邊吃邊聊。

席間陳斯遠還嚐了嚐那抹茶綠豆糕,滋味兒只能說是一般,不過的確是寶琴自個兒親手做的。

此時寶琴就道:“我也是頭一回做,手藝不好,讓遠大哥見笑了。”頓了頓,又道:“遠大哥不知,自小姐姐不論女紅、廚藝,都是比我強了百套,想來遠大哥也吃過姐姐做的點心了,一準兒比我做的好吃吧?”

寶姐姐還會做點心?這般念頭方才升起,陳斯遠便察覺這寶琴這丫頭是在挑撥。果然,扭頭一瞥便見寶姐姐笑得愈發‘任是無情也動人’,道:“咱們姊妹分隔幾年,妹妹怕是記差了。若說女紅,我自是當人不二,可是這糕餅點心,我可是從沒碰過的。”

寶琴蹙眉癟嘴道:“是嗎?那想來是我記差了。”

陳斯遠忽而想起了什麼,咳嗽一聲兒道:“這糕餅點心有廚娘忙活就夠了,寶妹妹也不用自個兒去做。再說,每回我都吃得挺好的。”

寶釵與陳斯遠相處久了,自然是秒懂。幾乎下意識地抬手遮掩了下胸口,一張俏臉兒瞬間泛紅,嗔怪著白了陳斯遠一眼,趕忙夾起一筷子燙熟了的洞子菜給到陳斯遠碗碟裡,道:“你多吃些。”

這人生一張嘴,不過三個用處,此時不可言說的一個用不到,不能說,自然只能吃。

陳斯遠本想為寶姐姐轉圜一番,誰知被羞惱的寶姐姐給堵了回來。

寶琴到底年紀小,眼見二人神色古怪,一時間也想不分明說的是什麼。

她只心下感嘆,這先來後到果然緊要,遠大哥果然處處護著姐姐。轉念一想,此事不急,笑到最後方才笑得最好。

陳斯遠正悶頭吃喝,便覺一隻繡花鞋悄然踩在自個兒鞋子上,略略用力踩了一腳方才收回去。陳斯遠抬眼,卻見寶姐姐嫻靜吃著羊羔肉,好似不是她踩的一般。

他心下暗樂,表面嫻靜,內裡歡脫,寶姐姐如今這等模樣,可比原書中一直冷冰冰帶著假笑的寶釵強多了。

一餐銅鍋子吃罷,眼看桌面上還剩了不少,便吩咐紅玉挪下去,再多切一些羊羔肉給院兒中人等分食。

陳斯遠與薛家姊妹一併落座飲茶。寶琴呷了一口,立馬低頭掃量一眼,納罕道:“這是什麼茶?我還是頭一回飲。”

寶釵嫻靜笑道:“妹妹不知,這是遠大哥自個兒炒制的麥茶,喝著最是溫養腸胃。妹妹若是覺著可口,我那兒還有一些,回頭兒……也給妹妹送一包去?”

寶琴笑道:“那也不必,想來姐姐處也不多,我還不如問遠大哥討一些呢。”扭頭笑盈盈看著陳斯遠,又忽閃了兩下眼簾,道:“遠大哥會給我吧?”

得,難題丟自個兒身上了,給不給都不好。給了,說明對薛家姊妹一視同仁,回頭兒寶姐姐一準兒惱了;不給,寶琴這個小妖精肯定作妖。

想了想,陳斯遠笑道:“麥茶是夏天炒制的,留存不多,不過我倒是還有些苦蕎茶,琴妹妹若不嫌棄,一會子走時帶兩包回去。”

寶琴笑道:“好啊好啊,那就多謝遠大哥了。”將杯中麥茶一飲而盡,寶琴才道:“時候不早了,我也不攪擾姐姐與遠大哥說話兒了。”

陳斯遠起身相送,也不用吩咐,紅玉早將兩包苦蕎茶準備妥當,笑著塞給同來的小螺。

寶琴到得門口,連說留步,領著小螺快步而去。

回返內中,便見寶姐姐臉色難看。陳斯遠緊忙湊過來道:“琴丫頭怎麼這樣了?”

“她?”寶釵冷笑道:“從小到大都跟我做比,先前我家欠著她家銀子呢,她處處自然都得忍讓。如今得了銀子,又得了皇商,薛蝌礙著我家先前的人脈,好歹還會恭敬點兒,可她就沒了忌憚,自是怎麼氣我怎麼說。”

陳斯遠攬著寶釵笑道:“不過是意氣之爭,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寶釵癟了癟嘴,暗忖這等姊妹間的爭鬥可不好將陳斯遠捲進去,便道:“罷了,姊妹間拌嘴本就是常事,又有哪家的姊妹一直和和睦睦的?這等事兒你就不要管了,往後我自個兒應對就是。”

說罷,寶釵略略貼了貼陳斯遠的心口,起身道:“我如今還要守制,不好在你這兒多留,這就走了。”

陳斯遠心下不捨,卻也知寶姐姐極愛清譽,便只得點頭應承,起身將寶釵送出了院兒。

這一晚風平浪靜。

到得隔日,不到晌午薛姨媽便尋了過來。入內說了些尋常話兒,待打發了丫鬟婆子退下,這才道:“我那姐姐見我家沒了男丁,只怕要生出不好的心思啊。”

陳斯遠道:“如今是燈下黑,你跟寶釵留在榮國府,太太反倒不好下手。”

薛姨媽搖頭道:“這可不好說。我看那夏家姑娘不是個省心的,說不得便要攛掇著姐姐對付我家。哥兒,你也要多加小心。”

這話昨兒個寶姐姐也曾說過,陳斯遠連忙點頭應承。

待溫言撫慰了薛姨媽半晌,陳斯遠將其送出門外,心下煩惱不已。那原書中王夫人佛口蛇心,用的也不過是催逼手段,偏那夏金桂是個沒底線的,王夫人又沒什麼主意,說不得便被其攛掇著幹出什麼蠢事來。

越是思量越是放不下心,他一個男的,往後出門多帶護院就是了,就怕王夫人利令智昏,再對府中姑娘下手,他又不能一直守著……若果然事有不諧,那豈不是要了自個兒的命?

陳斯遠再也讀不下書,丟下書卷乾脆領著小廝慶愈出了門兒。

到得這日下晌,陳斯遠一徑尋到了馬攀龍家。馬攀龍如今在內府辦差,其屋舍依舊是外城那一處。

遙遙便瞧見內中有婦人撒著米糠餵雞,見陳斯遠來了,趕忙撂下帷幕迎上來道:“陳孝廉來了?”說話的自然是毀了容貌的茜雪。不待陳斯遠回話,後頭吱呀一聲房門推開,又有個老嫗抱了個孩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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