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陽已經出來,是時候開始試驗,眾人便來到戶外。“注水!”隨著周益民一聲令下,老趙迅速開啟水管閥門。
水流撞擊水箱的聲響中,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陽光逐漸鋪滿集熱管,裝置發出輕微的嗡鳴,彷彿沉睡的巨獸正在甦醒。
晨光如碎金般灑落在科研室的天台上,周益民俯身檢查最後一處水管介面,手指被金屬部件凍得通紅。
他直起腰時,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胡廠長不知何時摘下了安全帽,稀疏的白髮被晨風吹得凌亂,目光死死盯著那臺銀黑相間的太陽能熱水器。
裝置表面凝結的夜露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集熱管陣列如同整裝待發計程車兵,靜靜等待著破曉時分的考驗。
“通水!”隨著周益民的指令,老趙轉動閥門的瞬間,水管發出低沉的轟鳴。
透明的水流順著管道注入水箱,在眾人屏息凝視中,裝置表面的溫控顯示屏亮起幽藍的光。
“初始溫度 12c!”小王舉著記錄本的手微微發抖,筆尖在紙面劃出歪斜的痕跡。
胡廠長突然向前邁了一步,中山裝的下襬掃過旁邊的工具箱。
他的瞳孔隨著太陽昇高而微微收縮,注視著集熱管表面的塗層逐漸泛起暗紅的光暈。
當第一縷陽光精準地覆蓋在吸熱面上時,裝置發出細微的“咔嗒”聲,彷彿沉睡的機械心臟開始跳動。
“溫度上升了!1c.2c.”小張的報數聲被呼嘯的風聲撕碎。
老陳將紅外測溫儀貼在集熱管上,液晶螢幕的數字如同活物般不斷躍動。
胡廠長的喉結劇烈滾動,伸手想觸碰裝置,又在距離金屬表面半寸處猛地縮回——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掌正不受控制地顫抖。
一個多小時後,溫控屏的數字突破 40c大關。
“這不可能.”胡廠長喃喃自語,鏡片後的眼睛瞪得滾圓。
他彎腰湊近水箱,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片:“不用燒煤,不用通電,就靠著太陽光?”
此刻他的臉上交織著震撼與狂喜,皺紋裡彷彿都嵌滿了驚歎號,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揚起,露出常年抽菸燻黃的牙齒。
當 62c的滾燙熱水從噴頭噴湧而出,在凜冽的晨風中騰起嫋嫋白霧時,胡廠長僵立在原地,彷彿被定身咒束縛。
他張著嘴卻說不出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地抽搐,原本嚴肅刻板的面容扭曲成不可思議的形狀。
這個在鋼鐵廠摸爬滾打三十餘年,見過高爐鐵水奔流、萬噸裝置轟鳴的漢子,此刻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扶住一旁的護欄,金屬欄杆在他顫抖的手掌下發出吱呀聲響。
“這這真的成了?“他的聲音破碎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鏡片後的雙眼佈滿血絲卻亮得驚人,彷彿燃燒著兩簇瘋狂的火焰。
他突然撲向出水口,全然不顧滾燙的熱水澆溼了袖口,粗糙的手掌在水流中反覆攪動,水珠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花。
“不用煤!不用電!”他突然爆發出一陣神經質的大笑,笑聲中夾雜著哽咽,驚飛了天台角落棲息的麻雀。
胡廠長猛地轉身,抓住周益民的肩膀用力搖晃,中山裝的第二顆紐扣在劇烈動作中崩飛出去。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他的鼻尖幾乎貼上對方的臉,撥出的熱氣噴在周益民臉上。
“國家裡每年冬天為了調配煤炭焦頭爛額,多少老人孩子因為捨不得燒熱水生病!這玩意兒.這玩意兒能救命啊!”說著說著,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眼眶通紅,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溝壑滑落,滴在滿是油漬的工裝上。
他突然掙脫眾人,跌跌撞撞地衝到裝置旁,像撫摸珍貴瓷器般觸碰著集熱管表面。
當指尖感受到金屬傳來的溫熱時,他再次顫抖著後退兩步,後腦勺重重撞在牆上。
此時的胡廠長完全失了往日的威嚴。
他蹲在地上,手指在溼漉漉的水泥地面反覆畫著圈,嘴裡喃喃自語。
胡廠長的皮鞋在天台上急促踱步,踩碎了不知何時掉落的溫度計玻璃:“這不是廠裡的功勞,這是給全國人民的禮物!”
說完之後,便離開,眾人都有點傻眼,不過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胡廠長快步跑回辦公室,準備打電話給上級領導,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事情。
握著聽筒的手心裡全是汗,塑膠話筒被攥得微微變形。
電話那頭的沉默像塊巨石壓在他胸口,直到上級領導略帶沙啞的驚問劃破死寂:“你說什麼?不用煤不用電的熱水器?”
他能聽見對方急促的呼吸聲,顯然這訊息太過震撼。
“千真萬確!”胡廠長扯松領口的領帶,工裝襯衫早被冷汗浸透,“領導,這不是小事情,我建議您親自過來看!”
話音未落,聽筒裡傳來:“等著,我現在就過去!”
的怒吼,緊接著是電話重重摔下的悶響。
廠區門口的風裹著煤灰打在胡廠長臉上,他卻渾然不覺,眼睛死死盯著遠處的路口。
手錶指標每跳動一格,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司機小王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後視鏡裡,領導每隔兩分鐘就要催促“再快點”
原本寬敞的柏油馬路此刻顯得格外漫長,車載收音機裡播放的新聞聲被焦躁的敲擊聲掩蓋。當轎車以近乎漂移的姿態拐進廠區時,儀表盤顯示的時間定格在 28分——比平時縮短了整整 16分鐘。
當那輛黑色轎車衝破晨霧疾馳而來時,他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皮鞋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聲響。
車窗搖下,領導探出身子,平日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有些凌亂:“帶路!”
胡廠長也沒有多說,立馬就在前面開始帶路。
而且他已經提前通知,周益民他們將剛剛燒好的熱水給放掉,領導肯定是要試驗的過程,所以步驟只能從新再來一邊。
在胡廠長的一路小跑的帶領下,領導很快就來到科研室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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