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來了三個語種的市場分析員,還有歐盟最新的能源裝置准入標準。”說著,她扯開檔案袋,一迭厚實的資料嘩啦啦鋪滿桌面。就在周益民他們正準備休息的時候,胡廠長就帶著李部長她們來到科研室這裡。
科研室的白熾燈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裝置表面投下晃動的光斑。
胡廠長這時候說道:“益民,你們在場演示一下。”
周益民沒有辦法,只能聽從命令,開始新一輪演示,而外貿部的專家們早已圍攏過來,相機快門聲、計算器按鍵聲、英語和日語的討論聲交織在一起。
胡廠長站在人群外圍,看著領導們緊皺的眉頭和發亮的眼睛,突然意識到,這個深秋的早晨,不僅改變了鋼鐵廠的命運,更將在全國乃至世界,掀起一場關於清潔能源的變革風暴。
然後科研室就發出激烈的爭論聲中嗡嗡作響,外貿部的市場分析員們圍在太陽能熱水器旁,形成涇渭分明的兩派陣營。
李部長的鋼筆重重敲在實驗臺上,震得水杯裡的涼茶泛起漣漪,卻壓不住此起彼伏的爭執聲。
“我在廣交會跑了五年外貿!”金髮碧眼的翻譯小張扯著嗓子,美式英語口音混著中文格外尖銳,“歐美家庭早就普及電熱水器和燃氣裝置,誰會為了省錢裝個醜兮兮的鐵傢伙在屋頂?”
她揚起手裡的調研報告,紙頁上密密麻麻的柱狀圖在燈光下晃動:“看看這資料,太陽能裝置在西方市場的年增長率不足百分之三”
話音未落,負責東南亞市場的老陳就拍案而起,工裝袖口蹭翻了桌上的菸灰缸。
“那是西方!”他的福建口音因為激動而愈發濃重。
“你問問東南亞做貿易的,哪戶人家捨得天天用電燒水?咱們這裝置不用電網、不用煤氣,正合他們的需求!”說著,他掏出資料然後展示給眾人看。
“別忘了國內市場!”李崇光突然擠進人群,工裝口袋裡露出半截實驗資料包表。
“北方三億人冬天洗澡難,光是這個需求就能消化五年產能!”他的話像導火索,點燃了新一輪爭論。
主張內銷的人揮舞著市場調研報告,強調民生工程帶來的政策紅利,而外銷派則舉著匯率換算表,爭論外匯收入對廠子的重要性。
爭吵聲中,周益民始終沉默地站在裝置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集熱管的鍍膜。
當爭論聲浪達到頂點時,他突然開啟裝置開關,滾燙的熱水噴湧而出,蒸騰的水霧瞬間模糊了眾人的眼睛。
“各位”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讓人安靜的力量:“技術難關我們能攻克,市場需求也擺在眼前。現在要討論的,不是能不能賣,而是怎麼讓它既滿足國內民生,又敲開國際市場的大門。”
這句話如重錘般砸在每個人心頭。
眾人覺得周益民說得並沒有錯,為什麼不能兩者兼得呢?
李部長摘下眼鏡擦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周科長說得對。現在分成兩組,一組研究國內推廣方案,一組對照國際標準列出改進清單。”
她的高跟鞋在地面劃出清脆的聲響:“記住,這個熱水器不僅是商品,更是涉及國內民生的產品,所以一定要妥善處理。”
說完後,便將外貿部等人都帶回去,臨走之前,也將資料給記錄下來。
為了慎重起見,她們要回去開一個會議,商量一下,具體要怎麼處理。
胡廠長看向疲憊的眾人:“你們回去休息一下,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
周益民他們聽見後,並沒有拒絕,畢竟這段時間,還是挺辛苦,再加上,眼睛都快要睜不開。
這樣的狀態在鋼鐵廠還是挺危險的。
隨即周益民他們收拾了一下東西,便打算回府。
但是胡廠長的話,還有事情要處理,所以並不能離開,隨即來到車間這裡。
然後站在車間排程板前,手中的紅藍鉛筆遲遲落不下。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生產計劃像一張糾纏不清的網,空氣炸鍋的外貿訂單標註著刺眼的紅色加急符號。
行李箱生產線的排期已經延到三個月後,而最新添上的太陽能熱水器量產計劃,用黃色熒光筆圈出的區域顯得格外突兀。
他扯松領口的佈扣,工裝襯衫早已被汗水浸出深色的鹽漬。
“胡廠長,三車間的銑床又超負荷運轉了!”生產科老張抱著報表衝進來,額頭上還沾著鐵屑:“還有就是,空氣炸鍋的外殼加工進度已經卡了兩天,再這樣下去.”
話音未落,倉庫管理員的電話又追了過來,說訂購的特種鋼材因為鐵路運輸調配問題,到貨時間要推遲一週。
胡廠長捏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轉身望向窗外。
夕陽將廠區的煙囪染成血色,起重機的吊臂在暮色中緩緩移動,卻帶不動他愈發沉重的心情。
樣品生產不過是試水溫,真正的考驗是將實驗室裡的成果變成流水線上源源不斷的產品。
他清楚,就算全廠工人三班倒、裝置連軸轉,現有的產能也無法同時吞下這麼多訂單。
胡廠長剛回到辦公室,突然紅色專線電話在寂靜中響起,驚得他差點碰倒桌上的搪瓷缸。
“喂?是胡廠長嗎?市裡剛開完會,太陽能熱水器專案被列為重點工程,要求加快推進.”
聽筒裡的聲音讓他的後頸瞬間繃緊,握著話筒的手青筋暴起。
放下電話,胡廠長盯著牆上的廠區平面圖,目光突然定格在西北角那片雜草叢生的舊廠房。
那裡曾是鋼鐵廠的鍛造車間,因為裝置老化已經閒置了兩年,斑駁的牆面上還留著“大幹快上”的褪色標語。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突然抓起電話,然後撥通了上級領導的電話。
上級領導雖然有點奇怪,不過還是說道:“小胡,有什麼事情?”
胡廠長就將鋼鐵廠遇到的困難都說了出來。
電話那頭,頓時就陷入了沉思當中,胡廠長只能是在一旁乾等著。
不知道多去多久,上級領導說道:“小胡,你有什麼想法嗎?”
他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只能是詢問一下,胡廠長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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